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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喝过茶后,又笑聊了会儿,都动身准备回去。走出茶馆后,十三阿哥看看天色道:“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要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宫,就劳烦四哥先送送她们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十三阿哥笑着看向我和素妍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一旁恭候的小厮牵了马来,他翻身上马,“驾”的一声,便骑马远去了。
      四阿哥转身问道:“是送你们回云墨阁还是……?”
      素妍道:“我回云墨阁,还有些事情要办,如汐家离那不远,也顺路。”
      四阿哥点头道:“那就上车吧。”
      现在街上的人比下午来时要少许多,马车行得较快,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云墨阁,素妍下了车,我本也欲下来,素妍却道:“多谢四爷了,如汐家不远,还望麻烦四爷。”
      我摇头道:“我家就在这前面一个路口,一会儿就到,实在不敢再麻烦四爷了。”
      四阿哥淡淡开口:“我的府邸也在这前面不远,即是顺路,也算不得麻烦。”
      我不好推辞,只好又坐了下来。
      马车里已只剩我和四阿哥两人,他靠在车壁上微微阖着双目,我也只是扭头看着窗外。我家离那云墨阁本就近,马车也行得快,很快就看见了我家门前那株杨树。
      我转过头对四阿哥道:“已经到了,多谢四爷了。”
      他看了看我,扬声道:“停车。”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外面的小厮已帮我打起了帘子,我跳下车后,向四阿哥行了一礼,便转身向家走去。
      还未走出几步,却听得后面四阿哥的声音:“等一下。”
      我有些疑惑,转过头浅笑着问:“四爷还有什么吩咐?”
      四阿哥不知为何稍微愣了下,低头默然了会儿,却是摇头道:“没什么,你回去吧。”
      我点点头,继续往家去了。

      刚进院门,却瞧见阿玛正从回廊后走出来,看到我时顿住了脚步,我紧走了几步,上前道:“阿玛有事吗?”
      阿玛却仍是愣愣的看着我,但那目光又仿佛穿过了我,不知停留在何处。我心中疑惑,又轻声叫道:“阿玛?”
      阿玛这才回转神,叹道:“刚才见你走进来,那样子简直像极了你额娘。”
      我低头默然,半晌方道:“阿玛也别多想了,保重身体才是。”
      阿玛轻叹,道:“不说这了,你怎么回的这么晚,还没吃晚饭吧,赶紧让厨房热点饭菜送你房里去。”
      我应道:“那女儿先告退了。”
      阿玛点了点头,我便向房中走去。
      用过晚饭后,独自坐在院中,看着那院中摇曳的几枝翠竹,不由神情微怔,想到下午那一幕时,仍觉得心神向往,看那女子的容貌举止,皆是不俗。若是真得以相交,自是再好不过。景茗……这可真是个好名字,人似风景,回味时又如品茗一杯上好的茶,悠远无穷。复又叹了口气,今日邂逅已是巧遇,不知今后是否还能遇上。
      正想的入神,忽觉肩头被人一拍,扭头一看,却是四哥。他坐到我身边,顺手理了理长袍,笑问:“在想什么呢?”
      我抿嘴一笑道:“在想今儿下午遇着的一位美人呢。”
      四哥好奇问道:“美人?谁?素妍吗?”
      我不由失笑:“莫非二哥眼中的美人只有素妍不成?”
      四哥自觉失言,只笑着掩饰:“若说这美人,自然要数我鄂尔泰的妹妹了。”
      我嗔道:“就知道打趣我。”
      四哥笑道:“那究竟是怎样个美人,让你想的这样出神?”
      我道:“四哥这样关心,莫非……“打住了话头,只是斜着眼睛笑睨着他。
      四哥大笑道:”看来是我素日太娇纵着你了,这样的话可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说的?日后我还是对你严厉点好,免得在外失分寸,引人笑话。“
      我轻笑着答道:”四哥待我亲厚我才如此,若是四哥不喜欢,此后我见着四哥,就依规矩请安,问好,告退便是。”
      四哥气笑:“偏你一张嘴伶俐,罢了罢了。”
      我笑了会儿,方轻声道:“四哥放心吧,这人前人后的分寸我自会拿捏,四哥是为我好,我心里是知道的。”
      四哥静默了半晌,点头道:“你是个极聪明的丫头,别人或许不知,四哥心里却清楚。只可惜啊,你是个女子……”
      我只是看着天际遥挂的一轮皓月,光华如霜,让我想起了额娘临终的那一个晚上,那月亮也是这样圆,这样皎洁,额娘只是躺在病榻上,轻拉着我的手,脸色泛起病态的红晕,微微咳嗽着,也是这样一句:“你向来聪明,额娘也不十分担心,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我心中酸涩,却只是强笑:“女子又如何?哥哥难道忘了,上次打猎,你可是输给了我的。”
      四哥见我神色不对,也就势笑道:“那是你使诈。”
      我看向四哥,挑眉道:“四哥若是不服,过几天再去比试比试如何?”
      四哥大笑道:“比就比,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正说笑时,却听得背后一阵爽朗的笑声,我和四哥都是回头一看,急忙起身道:“阿玛,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阿玛笑道:“我和你大哥在房中议事,刚说完,就听见这后院有笑声,猜着是你们两个,就过来看看。”
      大哥也是笑道:“四哥打猎居然输给了妹妹?这可真是要再比比了。”
      我笑答:“那是四哥让着我呢。”
      阿玛道:“老四是文强于武,你倒是什么时候和阿玛比比。”
      我道:“阿玛就别开玩笑了。阿玛当年可是封过‘巴图鲁’的,虽说是当了这多年的文官,但那骑术和箭术可是从没荒废,我怎么敢跟阿玛比。更何况,如汐这点皮毛功夫都是阿玛调教的,哪就敢跟阿玛叫板了。”
      一席话说完,阿玛和大哥都笑了起来,四哥也是笑着,道:“ 阿玛却也是偏心,我们哥儿几个练骑射时,阿玛也只是略微指点一二,偏偏妹妹一个女孩子家,阿玛反倒手把手的教。”
      阿玛笑骂:“素日里和你妹妹是最要好的,现在又来嚼这些话。”
      一时欢笑,恰一阵微风吹过,撩起那衣袖,软软的随风拂起,又缓缓落下,轻拂在手腕处,酥酥痒痒,心也随着那风似飘似停。
      笑聊了会儿,阿玛道:“天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大哥四哥都应了声:“是。”我道:“阿玛也早些歇着吧。”
      阿玛随意点点头,转身走去,大哥和四哥也随后跟去,我独自站在院中,目送他三人离去。满堂欢笑后,更显得此刻的寂静,月明依旧,也难掩一院寂寥。我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也向房间走去。

      立了夏,一天天地热起来了。我每日只是呆在房中写画、读书、弹琴,偶尔也和四哥下两盘棋。自那日后,我曾独自一人去了那“撷碧轩”,却没见到那位景茗姑娘,不由得满心失望。之后天气闷热,也懒于出门,转眼已在家呆了大半月。
      这日正倚在门前看兰若新栽下的玉蝉花,却见四哥身着一身鸦青色骑服走了进来,看见我后就笑道:“这些日子一直闷热,难得今天凉快些,去换套骑装,四哥带你打猎去,别总闷在家了。你上次不是说要和我比比的?”
      我道:“要不,把素妍也约上吧。”
      四哥大笑道:“怎么少得了她?我已经打发了小厮去接她,约莫着也该到了。”
      我道:“那四哥先去前厅等着,我就来。”
      四哥点点头,就转身往前厅去了。
      我进屋换了套湖水色骑装并同色白边箭袖,取了弓箭,也往前厅去了。
      待我到时,四哥和素妍已经站在门口等着我了。

      一路骑马,等到了平日里常去打猎的林子时,仍是已然过去了快一个时辰。我勒住马道:“四哥不是要和我比比吗?你往那边去,我往这边,过会仍是在这候着,再来看看,如何?”
      四哥笑道:“有何不可?只是,素妍和谁一起。”
      我微微思索道:“还是和你一起吧!”又笑着,“反正她不会射箭,帮不了你。”
      四哥点点头,便骑着马,往林子里去了。素妍朝我笑了笑,道:“我也去了。”
      我点点头,她便尾随四哥而去了。
      我一个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林中草木繁茂,眼中满是浓郁的绿色,鼻端萦绕着草木芬芳,畅意至极。这林子虽大,但毕竟离京近,只有一些野兔之类,数量也少,我在林中转悠了半晌,仍是一无所获。正暗叹时,眼前却出现了一只灰兔,中等个头,我忙勒住缰绳,从箭筒中取出一枝箭来,悄然搭上弓,暗自屏气凝神,瞄准那兔子,“嗖”地一声,那箭就朝灰兔射去。就在我放下弓时,眼看那箭就要射入兔子体内,却见得两枝箭斜斜射来,其中一枝“叮”地一声击掉了我的箭,而另一枝,已将灰兔钉死在当地,箭法精准且狠厉。
      我有些忿忿地偏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灰色骑装的少年端坐于马上,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持弓,看起来与我年龄相仿,眉宇间却有隐隐几分慵懒。此刻他也带着些玩味的目光打量我,笑道:“这可真是不巧了!按理,你一个姑娘家,我本该让着你,只不过,刚才看你身手还不错,就忍不住也试了试箭,没想到,这箭却失了准头。”
      我被他看得有些恼火,只冷冷道:“既然你只是箭失了准头,那这兔子还是该归我吧!”
      他道:“话是这么说,可这兔子毕竟是我射的,总不能就这么平白让了你。”
      这人纯粹是无礼纠缠,我不愿多说,只牵了牵缰绳,准备离开。
      他却在身后道:“等一下。你若是真想要的话,我们来比比,谁赢了,这兔子就归谁,怎么样?”
      我心中思忖,我的箭术平平,而他方才同发两箭,仍然如此精准,自是比不过。
      他见我不作声,笑道:“你既然是姑娘家,怎么比由你定,怎么样?”
      我心中打定主意,又转回来,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道:“比就比。看见前面那棵树了吗?我们就射那正中树皮脱落的地方。只不过,射的时候,你得把头偏过来,不许看箭,怎么样?”
      他笑道:“这有何难,就依你。”
      我笑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我们同时搭好箭,他扭过头来道:“看清楚了,我可没偷看。”
      我看着他将弓拉满,就要脱手射去时,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快速地将弓箭转了个方向,瞄准了他。他此刻正看向我这边,见我将箭头对准他时,不免脸上微露惊疑,手上微微一颤,那射出的箭便失了准头,斜斜的擦着那棵树的树干而去。我这才笑着将弓箭转回来,瞄准那树干上微黄色的脱皮处,射了出去,那箭便稳稳的钉在了树干上,箭尾犹轻轻颤动。
      我转过头,看着他那一脸愤然的表情,挑眉一笑:“兵不厌诈。”
      他眉头缓缓展开,仍恢复之前那慵懒的神色,道:“我说话算数,那兔子归你了。”
      我微微一笑,跃下马来,拎了兔子,扔在麻袋里,系在马上,又翻身上马,准备离去。就在我勒着缰绳转过马身时,他在身后道:“等一下。”
      说完就打马上前,到我身边停住。
      我扭过头,看着他笑问:”怎么,后悔了?”
      他大笑道:“不过是只兔子而已。有什么好后悔的。只是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我素不相识,但看你的打扮想必也是富贵人家,怎么行为却如此轻薄无礼。”
      他眼里微微露出嘲讽的神色,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得背后淡淡的一声:“十四弟。”
      我回头一看,却是一位身着白色骑装的男子,面色温和,见我看向他,微微点头一笑。我旁边这位被称作“十四弟”的少年见到他后,已然收回了手,低声道:“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总有法子知道。”说完,便驱马到那位男子身边,道:“八哥,走吧。”
      两人很快都驾马离开,我也骑着马,沿路返回与四哥约好的地方。
      我在原地等了大概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看到四哥和素妍的身影从林子深处走来。正值盛夏,林中枝叶繁盛至极,阳光透过树叶撒下来,斑斑驳驳,空气中仿佛游离着无数的细小尘埃,让人无限散漫起来。我微眯着双眼,看着他们的身影愈来愈近,恍惚间觉得他们似乎又离我越来越远,心中仿若也似这林子,阴暗了起来。
      直到他们骑马到了我跟前,四哥笑着道:“这次我又输了,转了好久,却什么也没看到。”
      素妍在他身旁,微笑着未说话,脸庞光洁如玉,又仿佛有一丝红晕,我微微笑道:“我倒是找着了只兔子,四哥这次可该乖乖认输了吧。”
      四哥大笑:“认输!看天色也不早了,快回去吧。”
      于是三人便策马回行。

      立秋后,天气渐渐转凉。这日正在院中练琴,一曲抚完,停了下来,恰斜日欲下,风弄竹声,说不出的安静宁远。正抬手准备继续时,却听得身后有人鼓掌。我诧异回头,却见那日在林中遇见的少年坐在墙头上,一只腿空悬,另一只腿微屈,搭在墙头。
      我惊讶至极:“你怎么……”
      他懒懒笑道:“我说过,我自有法子知道的。”说完,就从墙头跳了下来。
      我问:“那你怎么不从正门走,这算是什么样子,被人看见了,指不定要说些什么。”
      他笑答:“刚走到这就听到了琴声,想知道是不是你,就翻上来了。再说,你家院墙怎么这么矮,随便一翻就能上来。”
      我无奈道:“现在你也看到了吧,可以出去了吗?”
      他道:“怎么?这鄂府连杯茶都没有吗?”
      我微微有些恼火,起身就准备往房里走。
      他却上前拽住了我的胳膊,我用力一甩 ,回过头道:“君子‘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何况你我只有一面之源,孟子有言‘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你这样拉拉扯扯的是做什么?”
      他听后,反笑道:“那是汉人的规矩,我们满人可没这么些讲究。”说罢后,见我面色一沉,忙又笑:“不拉扯就不拉扯,只是,连杯茶都不上,也不是待客之道吧.”
      我微微抬起头,此刻正夕阳西下,远远半边天空都被那残阳染上了极致绚烂的颜色,仿佛是被烈火燃烧一般,竟比那春日的百花盛开时更加夺目,姹紫嫣红一片,惹得人满眼都是烂漫之色.他此刻正背对着夕阳,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愈法显得年少英姿俊朗.只是片刻的工夫,我方低头略微思索,道:“随我来吧.”
      带着他进了书房,这书房原是因我额娘生前喜好读书弹琴,又喜清净,阿玛便另设了给额娘.额娘去后,就留给了我用.书房布置极为简单,窗边一张桃木书案,上放了几本我常看的书,和一尊端砚,几枝笔,一个莲青缠枝花色笔洗.房间内侧摆了一张琴桌,旁边是炕几,再无其他装扮之物.我请他稍等片刻,转身出去让兰若沏茶.
      等兰若沏好后,我端着进来时,却见他正站在书案旁,手里正翻着一本《妙法莲华经》,见我走进来,又撂下笑道:“那日看你拿着箭对着我的样子,没想到却是个信佛之人。”
      我未理睬,只是将茶放在炕几上,自己先端了,拿那茶盖慢慢撇着茶叶。他走过来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顺手摆弄了下我未收起的围棋,笑道:“先前看你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地道的满洲小姐,什么也对这些个汉人玩意上心?”
      我淡淡答:“我额娘是汉人,这些是她从小就教我的。”
      他只是笑了笑,看着窗前,未再接话。夕阳余晖正倾泻而入,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窗纱,映在书案上,仿若火一般的颜色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那光线被雕花窗格挡住的部分,便成了各样的黑影。一层光一层影,只看得人的眼睛也有些眩目起来。他眯了眯双眼,搁下了茶盏,转过头笑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
      我答道:“你若是想说,自会告诉我。”
      他站起身,走到琴桌旁,顺手在琴上一抚,那淳厚的琴声便从他的指间溢了出来。静默了一会儿,他转身站定,看着我,含笑道:“我叫爱新觉罗胤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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