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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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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微惊,爱新觉罗胤祯?这么说,该是位阿哥了,那日听另一位男子称他“十四弟”,想必是十四阿哥无疑了。我叹口气,也放下茶杯,站起身向他行礼:“如汐不知是十四阿哥,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他挥了挥手,示意我起身,道:“我告诉你可不是让你给我行礼的。”说完,又到炕几旁坐下,挑眉笑道:“你的箭术很不错,是你阿玛教的?”
我点点头。他指了指炕几,示意我坐下,笑道:“鄂拜当年也是曾封过‘巴图鲁’的,难怪能调教出你这样的骑射。”
我微微一笑道:“十四阿哥过奖了。”
他笑着摇摇头:“一眨眼的工夫就变得如此拘束多礼,罢了,今儿不早了,我再不回去,宫门就该下钥了。”说着便起身欲走。
我也站了起来,暗自思索,阿玛和哥哥们向来都是忌讳结交皇子,如今若是被他们看到,少不得又惹得大家不快,便说:“十四阿哥还是从后门走吧。”
他笑了起来:“刚才翻墙进来时,是谁说我无礼,该从正门进的?”
我皱了皱眉:“我阿玛和哥哥的脾气,朝中不少人也是清楚的,若是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只怕……”
他笑点了点头,我便上前开了门,领他从后院穿过。送他出门后,正准备关上门,他却抬手抵住,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你哥哥可是鄂尔泰?”
我有些疑惑,道:“他是我四哥,怎么?”
他垂目思索了会儿,道:“没什么,你进去吧。”说罢便走了。
这日在房中,正斜欠着身子倚在炕几上看书,却是恰好读到了几句“美人清江畔,是夜月吟苦。千里共如何?微风吹兰杜。”口中不由曼声反复吟了那句“微风吹兰杜”,看着窗外浓云四合的天空,神色却怔忡起来。想起了那满院杜若的撷碧轩和风姿笛音俱醉人的景茗。心念一动,扬声唤道:“兰若。”
只听得在外间收拾房间的兰若应了一声,掀了帘子进来,屈膝行了个礼,问道:“小姐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我道:“去让小厮给我备马车,我要出去会儿。”
兰若应道:“奴婢这就去。”
我收了书卷,又走到镜前抿了抿鬓间有些散乱的发丝。正整理好起身,兰若进来道:“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马车就在府门口侯着。”
我点点头,道:“那走吧。”
兰若却道:“‘一层秋雨一层凉’,现在这天是一日凉过一日,小姐穿的这样单薄,仔细回头着了凉,还是加件衣服再出门吧。”我道:“就依你吧。”她忙去拿了件月白色长比甲给我穿好,便随我出了门。
马车一路晃悠,等到了撷碧轩时,我对兰若道:“你就在这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兰若应道:“是。”我便跳下马车,往里去了。
绕过屏风,刚刚打起了湘帘,就见一名身披鹅黄色披风的女子正立在回廊里,看着院中,现在秋意愈浓,不比前两次来时满院的绿意盎然,但此刻这一院的微黄,也别有一番风致。她只是随意地站在那,但那身姿气度,却又让人觉得不敢惊扰。我放缓的脚步,向前走去,暗自猜测,这女子必是景茗了。那女子闻得声响,回过头来,果然是她。她见是我,含了丝笑意,道:“我知道你会再来。”颊边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浅浅的梨涡,妩媚动人至极,真真是半天风韵,叫人万种思量,直为她的容光所动。
我道:“我之前来找过你一次,可惜未能得见。”
她的笑意更深:“姑娘今日再次拜访,可见诚心相交,请容景茗为姑娘沏上一壶好茶。”
一面说,一面带我从回廊穿过,进了间屋子,这屋子极为简单,只有临窗边摆着极为古朴的一张方桌和椅子,桌上摆着一套白瓷茶具和一个紫金香炉,桌旁有一个极为精致的炉子,上面正搁着一个极为精巧的银壶。她请我坐下,自己解开了系在项间的长绦,随手将那披风瘩在了椅子上。便蹲下去揭开那壶盖看了看,复又起身,笑道:“还请姑娘稍等。”说完,就退出了屋子。
我目光回转,却见一面墙上挂了幅《辋川图》,不由细看起来。此图原是唐代画家王维晚年隐居辋川时所作。画面群山环抱,树林掩映,亭台楼榭,古朴端庄。别墅外,云水流肆,偶有舟楫过往,呈现出悠然超尘绝俗的意境。正在心中暗赞时,却听得门响,回头一看,原是景茗,她的身后还跟着上次见过的那名丫鬟打扮碧衣女子。
景茗朝我一笑,坐在桌子对面。那女子进来后,自顾蹲在炉边,拨弄起来,点着了炉子后,就恭身退了出去。我也笑看向景茗问道:“这《辋川图》是你临摹的吗?”
她摇头道:“是一位友人摹的,将它赠与了我。”顿了顿,问:“姑娘也喜欢王维?”
我点点头。
她又笑问:“为何?”
我道:“最开始就是因为他的那首《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寥寥几字,那清幽绝俗,空明澄静的意境却是跃然纸上。”
景茗道:“你与道真是脾气相投了。我也极喜欢这首。世人皆道这《竹里馆》中在那世外空谷里只身独处,是百般的孤独,和漫无边际的寂寞。那是因为他们从未真正毫无杂念地体会那开窗邀月的情怀,把酒临风的洒脱。此情此景下,孤独算什么,寂寞算什么,和这淋漓尽致的畅快比起来,就实在是不足挂齿了。”
我点头道:“我确是羡慕极了他,能在深山空谷中,和明月相伴,与清风为友,抚琴高歌,何等的惬意!真真是遗世独立,静美至极。”忽又笑着摇头道:“只可惜,此生大概是跳不出这樊笼了,说这些痴话又有何益。”
她静静的看着我,低叹了一声,伸手推开了桌旁的窗户。今日天气有些晦暗,烟霭沉沉,那窗外的竹林仿佛也缠绕着氤氲的绿色烟雾,迷迷蒙蒙,时有风过,竹林便“沙沙”作响,那声音,从耳边一直传到心底,叫人也无限阴郁起来。
一旁的水壶发出“咕咕”的响声,景茗道:“水快开了。”说着取了一枝梦甜香,插在那紫金香炉中点燃,道:“品茶既可修身养性,就要讲究平心静气,故而这第一道就是要焚香除妄念。”接着,她又拎起水壶,将桌上的茶壶茶杯一一烫过,道:“茶乃至清至洁之物,泡茶所用器皿自然也要至清至洁,所以,这第二道,就是洗杯,冰心去凡尘。”说完后,她又将开水倒入另一个瓷壶中:“用刚开的水泡茶,会有损这绿茶的茶味,故先要凉汤,这叫玉壶养太和。”她又拿起茶匙,将茶叶投到茶壶中,道:“这第四道投茶,叫做清宫迎佳人。”
我笑道:“这是化作苏东坡的‘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了.”
她叹道:“也只有懂此道的人才能道出其中精妙.”
“接下来,是‘甘露润莲心'.”她说着就将水缓缓注入茶壶中,又将那倒水的瓷壶有节奏地三起三落,道:“这是‘凤凰三点头'.”
热水注入茶壶中后,那茶叶便随着热水打旋,先是轻飘地在水中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