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蓠百目》残秽海林

3、第三章

　　入夜，城里灯火灿烂一片，各处屋子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头顶星河璀璨，漫天的星连成一条不见头不见尾的银灿灿的河，甚是美丽。
　　江蓠走在街上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景色，江蓠裹紧了自己青白色的外袍，疾步前行。此时的江蓠，退去了白天粗布的衣衫，根本让人没法把“下人”这个词和他联系到一起。
　　城中有一所最大的三层楼阁，三楼的栏杆上挂着鎏金的牌子“重荷楼”，二楼的走廊上能看到很多衣着鲜艳的歌女。有人弹，便有人唱。
　　江蓠绕过重荷楼的正门，走到旁边得一个暗巷。暗巷很快便到了尽头。江蓠最左边开始，敲着墙壁，然后一发力，墙砖变被江蓠敲到了墙的另一边。就在这时，右边的墙壁向后退，暗门出现了。
　　江蓠走进暗道，沿着暗道的楼梯直接走上三楼。江蓠出了暗道，来到了三楼最左边的屋子中。江蓠出了屋子往前直走，便走到了三楼的中央走廊和通向重荷楼大门的交界处。转身，便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所在的屋子。
　　掀开从屋顶上垂下来的混着红穗子的小碎珠门帘，江蓠感觉一阵甜得让人想吐的香味儿扑面而来。江蓠硬着头皮往里走。屋内烟雾缭绕啊雾气纵横啊，江蓠觉得自己的耐性真是越来越好了，居然没把房顶拆掉给房子通风。
　　屋中央坐着一个女子，红色的外纱并没有规矩的穿在身上，露出里面浅紫色反着光的缎面衣服。左手握着浅蓝色的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右手边的矮桌上放着一盘翠绿翠绿的果子。
　　“贱身说今儿怎么的了，好生出这么大的福气！小雀雀都来了！还是说江蓠你是想见贱身的兄长了呢~”坐在屋中央的女子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样子。这女子便是“荒兽”中的“夔”公孙荪。
　　江蓠犹豫了一下：“……恩。”
　　“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快进来！”公孙荪挥着手让江蓠快点进来，“不知你在十王爷府上做工怎么样了呢，贱身倒是一直想找个理由过去看看你呢，小雀雀尧江~~”
　　江蓠顿时脸一黑，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说到：“那可多谢公孙小姐了。”
　　公孙荪嘴一扁：“江蓠公子今天可真是好兴致啊，许久不见了居然和贱身这么客气了，贱身可是伤心了呢。”说着便把脸别了过去，拿着不知从哪儿抽出来的手帕拭泪。
　　“……孙荪你装什么装！！赶紧的把这呛人的熏香给我散了！！弄得我想吐！！”江蓠黑着脸把一壶凉茶水拿起来，往公孙荪的头上浇下去，“小爷我是给了你面子好不好！！你当这重荷楼还是你家吗！？”
　　公孙荪一愣，眼睛先是微微瞪圆，说道：“……不瞒江蓠公子，这重荷楼的确是贱身的地境儿。雀雀~~再熏一会儿好不好~~一会儿再散~~~”然后公孙荪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茶水顺着脸颊流下，印出两道水纹，看上去倒像是饱受了委屈的小怨妇。“
　　“……好了孙荪，是我的错好不好，恩？是小爷的错，在下给公孙小姐赔不是了。”江蓠看着公孙荪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这公孙荪怎么说也是公孙家的大小姐，如今怎么和她那个彬彬儒雅的兄长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雀雀~”公孙荪猛地扑到江蓠身上，把满脸满头的茶水都蹭到了江蓠青白的外袍上，落下一大片茶渍。
　　江蓠沉默着，任凭公孙荪把茶渍蹭到自己的外袍上。
　　过了一会儿，江蓠问道：“擦完了？”
　　公孙荪点头。
　　江蓠又叹了一口气，脱掉了外袍，扔到公孙荪身上，说：“去看看能不能弄干净，然后施舍给个穷人家算了。虽然这袍子的料子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却是才做出来的，今天第一次穿就被你这个丫头给糟蹋了，这以后就没法再穿了。”
　　“……小雀雀贱身错了…等姐姐过阵子再给小雀雀做一件去，姐姐保证料子更好！”公孙荪冲着江蓠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是无辜的。
　　江蓠再次脸上一黑：“孙荪，不要装无辜。”
　　公孙荪笑靥如花：“……小雀雀快来看~窗外有只鸟儿~”
　　“……”
　　公孙荪转过脸来便叹了口气，说道：“雀雀，阿玉离家了。本家最后的一个女孩，如今也跑了出来。本家……这次真的是要垮了啊！”
　　江蓠瞬间觉得自己体会到了女人神奇的变脸速度之快，但是公孙荪的话才是重点。江蓠清了清嗓子，心想：本家不就你和阿玉两个女孩吗，干嘛要用“最后”这个词形容。江蓠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略显狰狞的表情，问道：“阿玉现在在哪？”
　　“在我这里。”公孙荪捋了捋垂在肩头的碎发，再次叹了口气。
　　“......”江蓠表情又变得十分狰狞。
　　“雀雀~~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呢~~阿玉也离家了，本家里面姓公孙的人都走了。怎么办怎么办~~”公孙荪拽起江蓠仍在自己身上的袍子擦着实际上不存在的眼泪。
　　江蓠默默地把衣服从公孙荪手中抽开。心想：你们这一家怎么都这么爱往外面跑，家族的人到底是谁惹着你们三个了，一个个的堂堂本家的怎么都跑出来了。
　　“雀雀~~~~”公孙荪干脆抱住了江蓠把鼻涕眼泪往江蓠身上蹭。
　　“阿玉呢？不让我见见吗？”
　　公孙荪眨巴眨巴眼睛，说：“恩……我去叫。”
　　江蓠眉毛一挑，只听公孙荪大吼一声：“玉丫头！！”
　　江蓠心想，这那叫去叫啊，分明是吼，一点女孩该有的矜持都没有，小心以后嫁不出去，没人要。
　　“姐姐，阿玉在这里，有什么事啊？”一个穿着鹅黄色对襟短袄，绿色长裙的女孩撩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玉丫头~~把这熏香炉拿出去吧~江蓠不爱这香。”公孙荪似乎还在想怎么能再吃点江蓠的豆腐，一双狐狸眼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公孙荪就笑了。
　　江蓠瞬间觉后背上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赶紧拎起还扒在自己身上的公孙荪往旁边一扔。后退三步。
　　“雀雀~小雀雀~雀雀雀雀~~~~”公孙荪那双狐狸眼一眯，鲜红的嘴唇绽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怎……怎么了？”
　　“小雀雀你知道么，过阵子就是十七王爷的生辰了呦~”公孙荪笑啊笑，江蓠一瞬间觉得公孙荪绝对是被狐狸附体了。
　　公孙荪继续说道：“十七王爷最好什么你还记得？”
　　江蓠沉默中。
　　“哇哈哈哈~小雀雀你装什么深沉！你自己父亲喜欢什么你多少应该比我们清楚些！你知道吗，小雀雀，最近楚天莲正在找合适的人选呦~适合送给十七王爷的……宠物。”公孙荪突然正色道，“阿玉劫持了近期楚天莲给温婉婉的所有通信，贱身顺便就回了几封。让阿玉给你说说吧，贱身渴了。”
　　“好的。”声音从屋子的角落里传来，把还在思考中的江蓠吓了一跳。
　　“哇哈哈哈~小雀雀又被阿玉吓到了呦~不怪你呦不怪你~阿玉可是公孙家里百里挑一的擅长暗杀的奇才呦~”公孙荪握着茶杯，笑得浑身乱颤。
　　“孙荪！！你能不能安静会儿！！”江蓠特别想拽着公孙荪的后腰带顺着后窗户给她扔到后院去。
　　“恩，我去外面打一坛酒去~~慢慢聊吧。”转眼间，人已经不见了。
　　江蓠长叹一口气，心想，真不知道阿玉和公孙竹是怎么能忍得了公孙荪的。
　　阿玉看着江蓠，幽幽地说了一句：“换个地方，姐姐直接过去。”
　　“恩，我们走吧。”说完江蓠就想转身出去。
　　“……你去哪，这里有密道。”阿玉眼神很是不屑。
　　切，看不起人的小丫头，话说回来，仅凭孙荪自己真的能找到那里吗。江蓠扁扁嘴，跟着阿玉顺着密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