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寻》闻人不许

8、桃花醉（八）

　　日子还是在慢慢地过。没有细水长流，只有岁月堪磨。
　　每一天下人传来的消息总是差不多。
　　“小姐今天还是没说一句话。”
　　“小姐今天还是没出房门一步。”
　　“小姐今天饭还是只动了一两筷。”
　　……
　　“小姐不见了！”
　　嗯，知道了。
　　一段时间后，皇朝明玉阁出现了一名才艺绝然的艺妓，唤为无叶。她面容娇美，却性子清冷，眉目间总是含着淡淡的哀伤，从未有人见她笑过。
　　她擅诗词通歌赋，更是弹的一手好琴，一曲千金引得人争相称颂，但不知为何她从不跳舞。
　　她嗜红色，每天总有一段时间可以看到她会穿着耀眼的红裳凭栏而站，透过涂着蔻丹的手指尖的缝隙凝望天空，精致的面容上没有繁重的妆却也描着火红的花钿，令她生出一股摄人的妖冶来。
　　每日她的宾客都趋之如骛，心甘情愿地等着她出现，只期盼着能被她选中一起喝酒，哪怕能够说上一句话也好。
　　她的来去总是匆匆的，没有人能抓住她的行踪，就像一只没有归巢的鸟儿，时时刻刻都在流浪。
　　她的身份是男人们心心念念的风华倾国的无叶。
　　热闹只是一时的，酒足饭饱之余的笑谈之资又长久的了几时，寻常百姓总是要安于生计归于隐淡。
　　人们终是忘了煌城叶筱，只知道煌城无叶。
　　对此顾泠白也是无能为力，不是没有愤怒地赶至明玉阁质问她为何如此，我放你出去是希望你能安心去生活的！哪里还有往日闲适的清雅模样。
　　但却只是那么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哑口无言失魂落魄，让他只能失态地离开。
　　叶家都没有了，又哪里会有叶筱呢，更别说让她去过寻常日子了。
　　叶筱，她已经死了。
　　顾泠白想或许他也要死心了吧，亲手葬送了叶筱的是他，可是放不下执念的还是他。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有着私心的但却得不到幸福的人吧。
　　两人自那之后仿佛再无交集，没有山高水远，也可两不相见。
　　直到九王爷轩辕煜突然地回朝述职，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其实是真正为了谁回来的吧。
　　只是没过几日轩辕煜便又要离开了，他自动请缨前往边关平定寇敌，那里是近几年来轩辕紫最头疼的问题，心心念念着想要解决却又总是无可奈何地一拖再拖。
　　缺的就是一位能够前往出征的可靠的将领，现在，私自回京的九王爷成了最好的人选。
　　在出征前，轩辕煜去找了一次顾泠白，顾泠白也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就坐在庭院间的白梅树下安静煮茶。
　　“我真讨厌看到你还是这么悠闲无事的样子。”轩辕煜的语气并不善，冷冷的带着怒意。他甚至并未走近，只是掩藏在一颗树后，露出了些许在前段日子里消瘦了的身形。
　　顾泠白恍若未闻，并不作答。
　　“我前几日偷偷地去看了小叶子，她并不打算离开那儿。”说到这儿轩辕煜的声音有点黯然，“虽然她现在还是锦衣玉食，可是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好，笑起来也是那么的勉强。”
　　顾泠白心中苦涩，她都不愿再见我更别说笑了。
　　她曾厉声告诉我：“按照皇朝律法，我作为罪臣之女本就应该被贬青楼，顾大人又何必为了我自毁前程，不然之前做的多不值啊是不是。顾大人，我教你，无论做什么既然下了狠心就一定要狠决到底，不然多亏啊。顾大人请回吧，这里没有叶筱，只有无叶。”
　　我们说好了互不相识永不再见。
　　“不过，小叶子答应了如果这次我能凯旋归来，她就为我全心全意的真正地跳一支舞，然后嫁给我。”说到这儿轩辕煜又话锋一转，斥道：“顾泠白，你明明在我走之前答应了会好好对她的，可是现在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既然你不好好珍惜，那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你一定不要放手。”顾泠白听见自己这样平静地说了一句话，明明内心是那么的嫉妒。
　　“明天我就要走了，此去征途凶险，如果我没能回得来，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只能再拜托你来保护她了。我知道你对小叶子也不是一点情分都没有，所以万不得已之时我还是只能把她交给你了。只是你对自己和别人都太狠了，不留余地。我真讨厌你这一点。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也断不会这样做，可是整个皇朝我已经想不出还有谁可以再真心实意的对她了。泠白，如果我真没能回来，那这一次，请你一定要真心的对她好，不要再伤害她了。”他走了过去，认真地看着顾泠白，眼神中混合着无奈的不甘和真心的诚，或许他已经预知到了前方的无尽凶险，这让他更加放不下一切，放心不下叶筱。
　　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顾泠白不禁恍惚了一下。
　　看到轩辕煜认真的样子，再回想种种，顾泠白只觉得或许轩辕煜才是那个能护她一生安好与她一世长乐的人吧。
　　他的爱比我的要坦坦荡荡的多也纯粹的多，干净剔透到令人嫉妒。
　　“王爷一定会凯旋归来。”顾泠白真心实意地说道，将刚煮好的茶递了过去，只当为你践行吧，这次是真的到了放下的时候了。
　　轩辕煜接过顾泠白递过来的凉了一会的茶，一口饮尽：“我一定会胜利的！”说罢放下杯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也是顾泠白不曾有过的勇敢决绝。
　　他又何尝不想做到这样，但是一开始却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