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黛》蝉秋

6、回来

　　一个月的脚程其实并不久，明夜几乎是日夜赶路，阿宛根本没见他睡过，白日赶路，晚上还要巡逻，终于在这天中午，来到了南昊山庄的山脚下。
　　阿宛一路上都没有太大的在意，反正娘亲不在了，她和静月去哪里都无所谓。但是当南昊山庄真的出现在面前时，她却迟疑了，下了马车，站在原地，脚步怎么都迈不出去。
　　“大小姐请在这里等一下，庄主很快就会派人下来的。”
　　明夜见她犹豫着，便如此说道，也算是一种安慰。失散了多年的女儿总算是找了回来，怎么可能还让她辛苦走着台阶杀过去呢。
　　“是吗？”
　　阿宛抬起头，看着眼前蜿蜒而上的台阶，少说也好几百甚至上千不止。南昊山庄建在半山腰上，极为雄伟壮阔，这人工开凿的台阶更是霸气无比，想要上去拜见庄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非得要花上一些力气，算是对庄主的尊敬。
　　“庄主和夫人，都是怎么样的人？”
　　她看着这台阶，悠悠的问道。
　　放在以前，明夜都不会回答，只会简单的说道，等大小姐亲眼看见了，就知道了。
　　但是，现在明夜却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对待家人很亲切，对待旁人很和气，对待敌人很狠辣。”
　　阿宛听了，直想翻白眼，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是这样子，这算什么回答。
　　明夜见她翻白眼，笑了一下，很快就隐没下去，他笑起来很好看，可是却不爱笑。那群黑衣人们更是不苟言笑，难道南昊山庄的人，都不爱笑的吗？
　　很快就有轿子过来，竟然有两顶，好像一开始就知道阿宛会带着静月来似的。不过阿宛并没有想太多，像南昊山庄这种地方，想要知道消息并不难，听闻不是有什么狼烟信号又或者是风笛之类的，只有懂得暗号的人才知道。明夜是一个有计划的人，说不定在半路上，已经知会了。
　　比起自己，静月就显得淡定许多，直接就上了轿子，安稳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她在想着什么。
　　阿宛叹了一口气，照这样看来，都不知道谁才是姐姐；从前，她以为她很了解静月，但是这一个月来，她才发现，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静月，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瞬间觉得自己很失败。
　　“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她看着明夜落瞳说了一句，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到，才坐上轿子，心里想着这么多台阶，轿夫们要是上去了，还不累得只有半条命，
　　但是，她似乎想错了，轿夫们步伐稳健，一点摇晃都没有，没花很长时间，就来到了南昊山庄的正门前，马上就有管家上前，一脸恭敬的站在阿宛的面前，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哽咽的说道：“大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静月站在一旁，看着阿宛，什么话都没有说。
　　阿宛觉得有些困窘，明夜不在身边，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南昊山庄很宏伟，依山而建，层层叠加而上，主殿，亭台楼榭看的清清楚楚，说不出的感觉，但是只要看了，眼睛就移不开。放眼望过去，这不拘一格的风貌，给人很震撼的感觉，左边一块数丈高的巨石上，苍劲有力的写着四个字：南昊山庄。
　　“你是？”
　　“我是山庄的管家，你叫我老何就好了。”
　　“何伯。”
　　阿宛怎么可能直接就喊他老何呢，于是恭恭敬敬的尊称了一声。而老何似乎对这个懂礼貌的大小姐十分满意，眯着眼睛，笑得脸上满是皱纹。这让阿宛有些担心，这么大年纪的人，连头发胡子都花白了，却还要管着整个山庄，是不是有点太辛苦了。
　　老何向阿宛打完招呼以后，才抬起头看着静月，明显的态度就冷淡了不少。
　　“你是大小姐的妹妹静月吧。”
　　静月对他这个态度很不满，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好了，我们别站在这里，庄主和夫人等了好久了，特别是夫人，连着好几天都睡不着，身子又不好，大家都很担心，但是大小姐你回来了，那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爱唠叨，老何也不例外，一直都在叨念，但是阿宛并不觉得讨厌。
　　也是有何伯的缘故，让她在这陌生的地方，稍稍有了一点归属感。
　　“我上一次见大小姐，你还那么小，像只小猫一样，我还抱了你，可是当晚你就不见了。幸好上天垂怜，总算是找回来了，大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何伯说着，哽咽起来，不住的抹着眼泪，枯燥如老树皮的手背狠狠的抹着自己的眼睛。
　　“何伯，你别这样，我……”
　　我不是回来了吗？
　　后半段话，阿宛始终没有说出来，让她马上接受这里，她做不到。也许她很没用，比不上伶俐而且适应力特别强的静月，她只是阿宛，一点特别都没有。
　　“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没说出来的话，何伯好像都知道一样，拉着阿宛的手，笑得特别开心。
　　静月始终站在阿宛的身旁，什么话都没有说，特别安静。这是属于阿宛一个人的事，和她没有关系，就算她们是姐妹，也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看我这张嘴，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庄主和夫人都等急了。”
　　何伯说着，自顾的笑了起来，脚下加快了步子，在前面带路。除了何伯，身后还跟着八名婢女，统一的头饰统一的着装，乖巧的表情，让阿宛不仅感叹这里的森严作风。
　　她是在巍峨的大殿上，见到了她的亲生父母，两旁坐满或者站满了人，外面一圈是矫健的黑衣男子，手中拿着长剑，面无表情。大殿里面很宽敞也很明亮，四根柱子把整个大殿撑了起来，几乎要把头仰起来，才能看到顶梁。
　　阿宛咽了一下口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神定气爽，只有她惴惴不安。
　　“庄主，夫人，大小姐她回来了。”
　　阿宛心里好佩服，何伯这个年纪走起路来比一般人都要矫健，一嗓子喊了出去，整个大殿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家纷纷朝着她望过来，此刻没有明夜伴在身边，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好在，这种尴尬不需要持续太久，因为坐在大殿正前方的一个中年美艳女人，忽然间站起来，朝着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
　　“我的儿，你回来了，是娘不好，是娘对不住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为什么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阿宛如今是真真切切的明白，眼前这个自称是她娘亲的人，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落下，全部都砸在她的衣裳上，连躲都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