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Chapter4 ...
-
已近傍晚,宜山的天气阴沉沉的,小客栈也没什么生意。
晓儿已经被她赶去睡了,素伊无聊地趴在窗台上,一手斜支着脑袋,一手玩弄着竹匾内的茶叶。
风宿先生已走了好几天了呢!
现在,也只盼着那男子早些回来,或者青羽早些回来也行,那样就可以去找先生了呢!她一下子兴奋起来。
什么事情,只要一牵涉到她家先生,她就全然没个稳重样子。
只是……高兴着高兴着,先生在哪儿呢?
于是兴奋一下子又蔫了下去。
唉……
素伊愣愣地望向窗外,屋檐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又下雨了呢。
素伊依旧愣愣的。
竹海里的雨下得再小再淅沥听起来也依旧是壮阔无比,潇潇的似要无尽地漫延开去,漫延到那尽头,那儿,有着她的故乡。
她未离家那时,还只是一个执着的少女。
好吧,她初遇风宿时,执着的少女,正被罚跪在花园里。
“放弃了?”不紧不慢的声音悠悠响起,似清雨入竹林。
“恩?”她茫然地抬头,还未来得及擦去泪痕,便见着风宿戴着幂蓠执伞立在她面前。
她愣了愣,望了望天,又望了望他,没有惊艳,眼里满是奇怪。
“我说……下雨了么?”她眯眯眼,“你打伞作甚?”
风宿愣了愣,笑笑,也学着望了望天,道:“就要下雨了。”
天公果然很给面子地下起了雨。
那天的雨也如今天这般,淅淅沥沥地下着,满满一池湖水满是涟漪,一圈圈地浅浅泛着,又一圈圈地慢慢淡去。
她那时还不知面前这人是风宿,甚至不知道风宿是谁,或许这话灵验的要死的人是父亲的门客,父亲方才当着府中众多门客的面狠狠地训斥她,她只觉得父亲身后都是一片片的乌云,并未瞧得仔细,他又戴着幂蓠低调得很,因此也并未注意到他。
然而这雨一下,素伊顿时觉得什么打击都无所谓了。
雨让她很狼狈,她甩了甩额前的雨珠,苦笑道:
“我……大约,很丢脸罢?父亲他如此生气……也是,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待在闺阁里,却跑出来舞刀弄枪妄谈国事……”素伊闭了眼,无力地靠在背后的假山,口中仍是喃喃,“可我不甘心……一个女子,难道本该这样?”
她倏地睁眼,眼中的光芒清亮至极,微微偏头望向雨中的风宿:“我不会放弃的。”
我不会放弃的。
只是……明明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像是一句情话,如同至死不渝一般?她想到这里,偷偷瞄了风宿一眼,透过素纱,隐约可以想象那幂蓠内那清雅的脸庞。
她略微红了脸。
风宿却轻轻地笑了。
渐渐走近她,俯下身,薄纱微动,拂得她的脸有些痒。
回过神来,手中却多了把多骨竹节伞,伞面绘着墨竹,雨顺着伞骨而下,倒像是一道水珠帘,待透过帘子向外看时,只见得那缓慢在雨中离去的素影。
伞柄还有谁的余温,似还散着淡淡幽竹清香。
她又红了脸。
之后,她便被父亲禁了足,父亲说,她需要好好学些女工,她便也再也没见过那天雨中的男子,她把那伞小心地收了起来。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想要把她关在闺阁里好好学女工,就如同让在外游历三年的弟弟素觅突然回来一样,她一边不服气地嘀咕着,一边苦思出逃之对策。
于是,当她苦思对策之际,素觅回来了。
素伊再次被打击。
“听说……”更可气素觅那厮竟有些幸灾乐祸,端着一副贼兮兮的笑脸,像是捡了一万两黄金一样,“你被父亲禁了足?”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着他在外悠哉游哉的样子,却又不禁惘然起来:“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周游列国啊……哪怕见见外面的世界也好啊……素觅,讲讲你在外面遇到的事吧!”
素觅被她的一声感叹弄得有些默默然,点点头,开始讲起了当下的局势,说起了玥国的第一舞姬何等倾世风姿艳惊诸侯会,谈到了布衣许攸之如何当街拦驾鼓琴说瑾公,又提到了昭孝公祭天时那仪仗的浩大,果然那是那一方霸主的威仪,即使只是听人描绘却仍是让素伊感到又敬又怕。
她越听越兴奋,只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有趣,也开始越来越期待外面的世界。
素觅抿了口茶,润润有些干燥的嗓子,又道:
“我也算是不枉这三年之游了,竟是见到了这么多名动天下的人,只是……”
她知道许是重点要来了,忙竖起耳朵听。
素觅见者她那着急样,笑着故意拖了半沓,“只是这些光彩熠熠的人,若论气质,依我看,概是没人及得上风宿先生清雅的。”
“风宿先生?”她的心蓦地一跳。
“嗯,风宿先生常年隐居宜阳,也难怪阿姐没听说过他。”素觅道,“我也只是在游历时听得人说,风宿雨眠,得一人,即可得天下。初闻时只觉得可笑,这天下其实由一人两人所决定的?然而,半月前,他似是应友人之邀出山一趟,正逢我赶路回来,竟也有幸谒得他一面。”
“他……”素伊眼珠子转了半响,终是吐了一句话来,“长的如何?”
话一出口,她便红了脸。笨,既是气质极好,想来也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素觅有些失笑,这才发现他家阿姐竟是如此的好,呃,好色,却也十分实诚地摇摇头:“风宿先生是戴着幂蓠的,看不清容貌,我是听的有人唤他,这才知是他……先生那举止言谈自成一股清雅韵味,当真是雨一般的男子……”
“雨一般的男子……”她喃喃,端起茶杯乐滋滋地开始想象。
“正是呢……那时,天上正下着雨,风宿先生来就那么执伞站在雨中……”素觅似在回忆,目光不经意地地落在梳妆台上的墨竹伞上,“咦?那伞好生眼熟!”站起来,走过去将伞拿在手中打量了一会儿,这才结巴着道:
“这……不是风宿先生的那把伞么……”不会错的,那时他还苦思过这伞上的竹是什么竹来着……
她一惊,茶水抖了抖,溅到了黎色裙摆上。
“咚咚咚,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素伊吓得忙站起来,惊慌之下弄翻了一旁的茶匾,绿油油的茶叶洒了一地。
素伊立马苦了一张脸。
“素伊姑娘!素伊姑娘!快开门啊!”罪魁祸首祸首还在不知趣地大呼大喊着。好吧,我们暂且认为茶叶弄翻与素伊无关。
素伊的无明业火顿时窜得老高,气鼓鼓地把手往腰间一叉,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句:
“来了!”
小客栈抖了抖,晓儿犹自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