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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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青色的石阶参差重叠，像是要漫延至那天际。
忘水寺是傍着依凤山的半山腰建的，而这山顶上，更是有一个好去处，名曰，离凰台。
和所有名山一样，这依凤山离凰台的传说各说纷纭。道是多久多久以前，哪个哪个姑娘，和哪个哪个男子，相爱却难相守，生死纠葛，死后化成凤凰。或是多久多久以前，天上的一对凤凰因十分相爱而被天君嫉妒，被贬下凡尘做了一对苦命鸳鸯，后来又经无数波折，最后恢复仙力，两人却难以消除隔阂，于是凰重回天界，凤依留人间。据说这个故事还被某位说书先生变成了话本子，传遍五国大街小巷。而这第三个版本最简单了，多久多久以前，有人在此山次台曾看见一男一女，男子仙风道骨，女子清雅绝尘，一人依凤，一人乘凰，相携而去。当然，还有许多老人留下的许多小版本的传说，因为市场上不怎么流通，不提也罢，无非是关于男女情深那之类的云云。
而，离凰台的四五月，棃雪初落，美的不似人间。
如雪般的棃之花，纷纷扬扬得将整个依凤山烂漫成天际的云朵，只需一缕幽风，便是漫天的洁白花瓣如清雪般纷舞着飘落，洒洒落落一地寂静云白。
那美如仙境的地方，正是这接天的青石阶所向之处。
琴音自离凰台上传来，袅袅回旋着。
那云阶尽头，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不时有沾着雨珠的棃之花瓣落在阶上脚边，伸手便可以触到斜伸出来的花枝。
山下依旧是滂沱大雨，而依凤山内却只弥漫着或浓或淡的雨雾。
又恍如当年，银杏似扇般掩住谁的容颜。
风宿微微失神，虚浮的步伐让他不小心打了个踉跄。
适逢又一阵清风带着微凉的雨雾袭来，幂蓠的素纱染着方才的血迹沾着晶莹的雨珠一片纷扬，恰恰露出里面那清绝美极的容颜。
一瞬间似漫天花语中都沾染了丝墨竹的清香，那令人沉醉的墨竹的苦味，刚刚泛起，却还未来得及荡漾开去，就便又被落下来的素纱掩了去。
微凉的触觉，让他抑制不住地又是一番猛咳。
……
“小落，小落！慢点！瞧，又咳嗽起来了！”
女子心疼地递上水囊，却被他轻轻挡掉。
他略有些不高兴：“阿袭，不要叫我小落！”
“瞧你这狼狈样！”女子笑道，“等你以后长大了有了字，我就改口。”
他抿了抿嘴角，有些不服气。
“乖。”女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眼中划过一丝怅然，“你父亲……既是把你托付给我，我便也相当于你半个母亲了。”
他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攥紧了女子的衣角，终是有了几分八九岁小孩的模样。
……
素纱又被沁出一迹血丝，他抹了抹嘴角，不禁苦笑。真是许久不曾如此狼狈过了。
只是虽这样想着，他的步伐却依旧没慢下来。
离凰台的东南角，是棃之花最烂漫的地方。
风宿撑着那绘着墨竹的素伞，悄然登上了被白色落花洒落了一地的石台。
东南方，那簇拥交叠的花际，一抹黛色衣影正跪坐在青石栏杆前幽幽抚琴。
风宿执伞的手微微一顿，眼光深邃。
却也只是如此静静站着，站进这棃之花雨之中。
抚琴的男子似是察觉到他的存在，也微微一顿，幽幽的琴音倏停。
良久，那人终是站起来，转身，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仿佛故人许久不见的浅浅笑魇。
柔和而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漂亮的脸庞，未束的墨发如瀑般流淌了青石台一地，一条黛青色的缎带在额前束了一圈后微扬在风中。
风宿雨眠，风宿雨眠。对于天下人来说，雨眠先生并不似风宿先生那般神秘，因为天下人都知道，雨眠先生的容貌极美。
许久不见，他依旧爱这么浅浅笑着，仿佛那些关于他的死讯从来不存在过，而他，正笑着幽幽抚着他心爱的长夕琴。
然后如此笑着转身，笑着唤着只有他能唤的名字。
“子落，”他笑着唤他，“……你终是来了。”
子落，风宿的字。
只是又多少年没人这么如此唤过他了？风宿竟有些恍惚。
“我来了，”他无声地笑笑，接着是一口血气涌上来。过了许久，才轻咳了一声，开口，
“阿尽，一年不见……我竟不知，你何时琴弹得如此好了？”
他状似不解，轻咳了声：“阿……阿落？”
风宿深深看着他，却不说话，眼里清幽潋滟。
雨眠下意识地敛下眸子躲避。
终究，风宿微微地叹了口气，移开目光。
轻轻踩着满地的洁白花瓣走到一旁的琴前，放下伞，跪坐下来。
修长的素手从幂蓠内伸出来，轻轻搭在那细细琴弦上。
“阿尽。”他轻轻唤他，手中拨出一个音。
“嗯？”身后传来雨眠的低应。
“你我相识在九岁那年。”
那仿佛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嗯。”
“那时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里，你……可还记得？”
琴声渐渐流转。
“嗯。”
“你师从虚谷子，虚谷子一生只有三个学生，我记得，你是第三个。”
“……嗯。”雨眠依旧只是低低地应着。
他微弯了弯嘴角。
当年虚谷子与他的授业恩师郁子相约离凰台，他们便也跟随自家师父赴约，棃雪漫漫，于是初次见面。
“后来，你我二人学成辞师出山，“结伴同游三年余。”
“嗯……”
“三年后，你入了昭王帐下尊为上卿，我则归隐宜山之中……阿尽，你可还记得，我走时，你对我说的话？”
“什么话？”雨眠不觉开了口，开口方觉失言。
“你忘了啊……”风宿无声笑了笑，闭了眼，像是在回忆什么，也不知是否回忆到了什么，他停下琴音，轻掩住嘴，浅浅地咳嗽了一下，才又笑道，“我也忘了呢……”
雨眠再没说话，他却也不怎么在意。
平息下来，风宿又伸出手，去弹那古琴。
方才以血为引引来了天雨遭了反噬，如今他这又是要做什么！找死么？随那人去死么？
“先生。”黛衣男子微动，俯身按住他那染着血丝的手，“别再弹了。”
“先生？”风宿漠漠地挣开，继续拨动琴弦，“你应当叫我阿落。”
“先生，我不是他，不是吗？”
黛衣男子愣了愣，随即笑道，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他，不是吗？他死了……雨眠先生他已然死了，不是吗？”
琴声猛然一顿，像是心里被狠狠扎了一番，随即是铺天盖地的咳嗽袭来，天地间，一下子仿佛只剩下风宿一人的咳嗽声。
风宿轻轻抚着琴弦，有些茫然地望向眼前的空洞。
良久，幂蓠内传来风宿如冰般寒凉的声音，却像是累极了：“说吧，谁设的局？”
以雨眠为引，利用天象，引自己下山，果然是好计策。
黛衣男子见他恢复如常，又变成了那个清冷的风宿先生，便也笑笑，将易容术褪下。
雨雾中露出一张沾有几丝妖冶的漂亮容貌，笑着的样子，竟是与那天下第一舞姬的风华不相上下。
“先生，”男子轻道，“齐渊奉君上之命，请您前去一叙。”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