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藤]双璧时代》朱砂记

9、德岛国体

　　合宿训练的目的是？——当然是为了参加国体赛，代表神奈川县队出战。
　　1993年的国民体育大会赛场设在德岛。牧以前从没去过，顺便当做旅游。家里老妈一脸兴奋地要自己别忘了带鱼糕做手信，牧满头汗地心想我是去打比赛啊这重点似乎有偏差。结果到了车站和队友集合时发现人手一张购物清单。全天下的母亲看起来都是一个样。
　　降落在德岛机场后又坐了三十分钟的电车，神奈川队到达下榻的旅馆。恰好爱知队和他们定的是同一家，牧刚一跨进大厅就被正在搭讪前台小姐的诸星给逮住。洋溢着“青春的少年啊人生充满重逢之奇迹”光辉的爱知之星亲热地凑上来，大力拍着牧的肩膀嚷嚷着说要一起去吃德岛拉面。牧一脸黑线很想说你哪位我不认识你，但见藤真挑高了眉毛看好戏的神情，知道瞒不过去。
　　“放手。”他最后无奈地讲，“我得先把行李放好。——藤真，麻烦你和教练说一下，我在晚上练习之前回来。”
　　室友点点头表示理解。本来腻在牧身上的诸星却好奇地伸出头来：“藤真？藤真健司吗？”
　　“……是的。请问你是……？”
　　“诸星，爱知队的诸星大。”笑得嘴都咧开，没心没肺的傻样，“久闻其名了哟小藤真~”
　　诸星大你在作死你知不知道！
　　牧不动声色地往后踢了一脚，装作没听到诸星呼痛的声音。他对一瞬间战意飙高的藤真露出“这人是个二货，但好歹是我朋友，不要太介意”的道歉神色：“呃……我先出去和他吃个晚饭。传话的事情拜托你了——明天的房间我来整理。”聪明人要先表示诚意。
　　藤真眨眨眼，视线来回在牧和诸星的脸上扫过几遍，权衡交易合算与否之后决定买这个面子：“好吧。练习之前回来，否则我可不会帮你找解释。”言毕对诸星露出一个略微威胁的明媚微笑，拎起牧的行李包走上楼梯。
　　“啧啧啧啧，力气也不小嘛，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作死的人还不知悔改，发出一连串咂嘴的声音，“夏天时候他也参加了IH吗？牧你居然不介绍给我——”
　　牧一把把他从肩膀上拉下来：“还想吃饭吗？不想吃我先回房了。”
　　“吃，当然吃！”
　　两个人跑出去找到一家据诸星说格外正宗的拉面店坐定。酱汤对于牧的口味来说略重，肉片倒是很香。诸星呼啦呼啦地吸着面条，一面和他说起这一届里各家王牌的轶闻。
　　“……得分高得吓人。大阪府前三名的得分王啊，你也知道，大阪这几年在北野教练的带领下一直都很流行Run & Gun，防守虽然差，攻势特别可怕……”
　　“静冈的人你熟，夏天不是刚打过嘛。常诚也不是好啃的骨头……”
　　“秋田？比你们神奈川还要彻底。你们好歹还有几个别队的队员，比如小藤真什么的。秋田那就是整队山王啊……”
　　“我说。”牧头疼地打断他，“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提醒你，别说什么小藤真之类的，我能帮你一次帮不了你第二次。”
　　诸星夹起溏心蛋整个地往嘴里送：“为什么？”
　　“藤真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叫。”
　　诸星眯起了眼：“诶嘿牧你很了解他的样子嘛。有什么关系，长得很好看啊。”
　　“他长得再好看也不是前台小姐，不要把他当成女孩子来对待。”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看他的话会输很惨的，我提醒过你。”
　　对面嘿嘿嘿地笑起来，放下了筷子，开始慢条斯理地嚼五花肉：“你对他的评价还真高啊。他和你一样是控卫吧？……有机会能对上位嘛？这次国体赛。”
　　牧掏出钱包准备买单：“那就得先打到我们能对上的那一天。——不过，大概机会不大。不出意外的话，他是我的替补。”低头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对你，我是不会让替补上的。”

　　事情既被牧说中又略有出入。诸星终究还是没能和藤真打上一场，他也没能和牧对上。藤真一共只出场了二十分钟，带领二队扫了一圈分数和经验就算完成任务。而神奈川一路打到八强，输给了当年的东道主暨亚军德岛队，这成果也算不过不失。高头教练也不生气，反正锻炼年轻队员的目的已经达到。诸星很遗憾，他想和牧还有藤真好好比上一场的愿望没能达成。
　　“我们都打到冠军了！”他气哼哼地抗议牧失约，“你们倒是没赶上来！牧绅一你记着，欠我一场比赛！”
　　“冬季赛有的是机会。”牧一句话砸回去，然后缓和一下硬邦邦的语气，“总之，恭喜夺冠。”
　　“冬季赛啊……冬季赛。”诸星咂了一下嘴，“啧，冬季赛我就不能和小藤真打了啊……”
　　“为什么不能打？我很期待哦，诸星同学。”背后忽然传来电闪雷鸣的一句。藤真站在牧身后，笑得端的是惊心动魄。他瞥了一眼牧，又把目光转过去，微微扬起下巴，长睫毛压下来，不知道是在挑衅谁。
　　“翔阳会参加冬季的选拔赛的，有机会能和你好好比一场。”淡然而笃定的声音，“在那之前，不要被别人打倒了，诸星同学。”
　　诸星愣神半秒，随即单手叉腰，大大咧咧地点头：“怎么会呢，在和小藤真比赛之前绝对不会输的！是吧牧？”挤眉弄眼地看过来，好像在说着“人家是冲着你来的嘿”。
　　“说到这个，我是6月的生日，诸星同学是9月吧。”继续淡定，“顺带一说牧是10月生日——对吧？看来我是最年长的那个？”
　　“你最矮。”
　　连诸星都没想到牧会在此刻贸然作死，眨巴着眼睛火速退到一边把场子交给两人去演：“啊那个……教练在叫我了哈哈哈哈先走一步，牧藤真你们慢聊。——冬天再见哦~”言毕发挥出十成速度飞奔消失。
　　藤真的笑容随着诸星背影的消失也迅速清理干净：“看来你很有必胜的信心？”
　　“不是我。”牧手插口袋，眼神直视前方，“是海南。”——王者不败。
　　藤真扭头盯着他。牧的侧脸线条很硬，鼻梁画出一道刚强的直线，和藤真的柔和轮廓恰成对比。他注视了几秒，忽而弯起嘴角一笑，转身漫不经心地走回去。
　　“那正好。”他说，“总有挑战目标。”

　　从合宿的第一个清晨起，牧就知道藤真有早起晨跑的习惯。这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自己加码锻炼体力很普通，藤真也没刻意瞒着他，每天早上自己一个人起床，出门跑完以后回寝室冲澡，再参加一天的训练。
　　在牧和藤真同住的这将近二十天里，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无一间断。
　　牧也有自己的锻炼MENU。他给自己定的起床时间是每天的五点半，做一个半小时的锻炼后正好给跑步归来的藤真开门。记得第一次听见藤真的脚步声给他开门时，白白净净满头大汗的男生还在低头找钥匙，见牧左手举着哑铃右手放在门把手上的姿势愣一愣。而后两人对视一笑，也没说什么。藤真进了门就小声道我先用浴室——十分钟，之后给你。
　　外人看他们沉默地按照高头的变态训练计划运动，每日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殊不知早上还有少年自己给自己的定量。体育馆开放时间有规定，每日训练完毕后牧最多只能再练习半小时的投篮。早上藤真起床再轻手轻脚也多少会有些动静，牧后来干脆也把起床时间往前调。两个人在微明的天色下各自做各自的事，像是在彼此较劲，又没那么剑拔弩张。
　　后来藤真在晚上补作业时和他说早上跑步时在附近找到一个街头球场可以练习投篮，你要不要去？牧想了想，点头说好，然后问一句你怎么不自己一个人去练？藤真扬起眉毛说找个捡球的，效率比较高。
　　眼见牧的脸色不易察觉地黑下来，藤真笑了，又补上一句。
　　“算是每天早上把你吵醒的补偿。”
　　从那以后藤真每天的晨练就由两个小时的跑步换为投篮练习，牧给他传球——半小时后两人角色互换。藤真的姿势很漂亮，因为是左撇子所以牧一开始看得有些别扭，习惯了以后就颇为赏心悦目。他各种中投、远投、擦板、勾手，后来频频拉远到三分线，牧这才发现这小子的三分也很有威胁。他笑问你就这么把所有的得分技巧都暴露给我，不怕下次比赛被海南盯死？藤真一个传球砸过来，哼了一声：“反正最后都是要给你看的，现在藏着有什么意思。有本事盯死的话就来啊。”

　　牧回过头，看那个人的背影沿着球馆的走廊远去，褐色头发耀出光斑。他摇摇头，也跟上去，准备回旅馆收拾行李。
　　合宿结束。而比赛散场。
　　他们不再是队友，回归到对手的立场。从这一刻起，必须为冬季赛的唯一名额拼杀。
　　不再是牧绅一和藤真健司。
　　他们代表的，是海南和翔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