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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994。富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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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什么时候到?”
牧用左耳和肩膀夹住电话听筒,腾出手来把球包的拉链拉上,一面还探出身子去看了眼挂钟:7点23分,距离约定集合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来得及。与他的繁忙相比,电话那头的诸星格外颓唐:“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妈的下次一定要把那个不负责任的经理人给踢了!居然买错票!这种废物留在篮球部做什么!我都不指望他嘘寒问暖——”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腔调。
“我说,”不得不出声制止好友的抱怨,“再过三分钟我必须得出门了……我们的票可是上午十点,过时不候的。”
诸星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识趣回答:“好吧总之我们会晚点……今晚要是赶不上就没法和你一起吃晚饭啦。”牧心想这真是谢天谢地,“诶对了,小藤真呢?他和你一块儿走?”
有时候诸星的思路真是匪夷所思。
“他是翔阳的人不是海南的,当然是跟着翔阳的队伍走。”
“诶嘿。”那边有点贱地笑起来,“少瞒我了你们两队这次不是订了同一家旅馆么……都住一起了还不一块儿走?”
“海南和翔阳分开走,就这样,富山见。”牧语气平平地说了这句话,然后在诸星嚷嚷回来之前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带上简单行李和母亲道别走出家门——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诸星的情报网真的很惊人,虽然这种能力应用在侦查敌情时确实相当有用,偶尔也会有意想不到的烦恼……
明明远在爱知他究竟是从哪里打听到今年海南和翔阳住一家旅馆的呢?
直到和队友们集合坐上电车时,牧都在苦苦思考这个问题。
这件事要说起来,其实牧觉得自己和诸星是殊途同归。爱和的经理人不靠谱,海南的那位也有点马大哈。
今年的IH在富山市举行,订旅馆的事情也交给了经理人。结果传真过去的资料上他粗心大意地把预定日期填错,等到发现时那个时段的房间已经全部订满。高头火冒三丈把犯错误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事已至此,赶紧找别的旅馆才算补救措施。本来这不关牧的事,可一来天生劳碌命,二来他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在热如火炉的八月夜里露宿街头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偏偏找的几家旅馆都没了可以容纳二十多个人的房间,眼看着日期一点点逼近,高头火气也越来越大,牧无奈之下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情打电话给各家相熟的篮球部询问有没有其他认识的旅馆。恰好第一家打的就是翔阳,得知了情况以后,对方很爽快地表示去问问,结果还真的恰好有几间空房,只要挤一挤还是能住下的。
牧表示了感谢,随后赶紧开始办理一系列预定手续。收到对方旅馆资料时他静悄悄吸了口冷气,那种精巧豪华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商务旅馆,难怪还能有空房……翔阳一介公立校哪里来的那么多预算?然而第二页的价目表上金额非常平易近人,不过比原先那家高了一点点。牧有点糊涂了,私底下又拨了个电话去问藤真,对方很无所谓地回答:
“噢,那一家是我父亲的生意伙伴,所以给了我们优惠价。——你有不满?”
“……我哪有什么不满。还真是托你的福了。”
虽说住同一家旅馆,但翔阳从横滨走,海南从藤泽走,所以分开行动也是很正常的事。牧一行人达到下榻旅馆时翔阳已经都各自在房间休息了,再过三个多小时牧接到好不容易赶来的诸星的电话:“我到啦!!”那兴奋劲儿活像刚拿了全国冠军。
“出来!一起吃饭!叫上小藤真!”
牧站在前台电话间里,忍着头上的青筋。
“你别想当然……”
“我手头可是有最新情报哦。”那边的语气一转变得鬼祟起来,“赛程安排都看了吗?不想知道对手的最新信息?”
牧扭过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当事人走过大厅。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一家鳟寿司店铺前碰头。诸星实在是有点魔性,竟然连海南是欠了翔阳人情才订到的旅馆这事儿都一清二楚,大义凛然地说牧你该请客藤真,人家给你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牧点头说这是应当的——不包括你诸星大的份。诸星一瞬间就跳脚了,看好戏的藤真难得地安抚了一下心理年龄减去十岁的爱知之星说没关系你吃的那份都算在我的账上好了,然后转过头来对着牧微笑。那笑容即使在昏暗的天色里都明朗炫目难以形容。
“嗯不用给这家伙省钱。”开吃的诸星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他是富家少爷。”
藤真笑而不语地跟着抢食。牧心想诸星你知道吗坐在你身边的那位恐怕才是真的土豪,一面忧虑地暗地里摸了摸钱包。
吃到七分饱时他们停下了手,诸星开始慢条斯理地掏出对战安排表笑得猖狂:“来,让我们先给海南的主将默哀一下……”
海南的对战路线上,一路的对手都不是太强,唯有在准决赛时山王二字异军突起。
牧不置可否,藤真则是托着腮:“可以试试。”
“嗯?”
“我说可以试试。”一年前亲身经历过山王之战的人耸耸肩,“总不见得连这都不可以。”
牧和诸星同时都看着他——他们都没和山王真正交手过。藤真扬起眉毛:“对上山王的话,牧,你得注意一下对方那个叫深津的。”
“深津一成?”诸星立刻显示出他强大的情报力,“去年没首发但是已经是正选,在山王的阵容里也是很厉害的,今年应该会成为首发……”
“小心点,”藤真垂下眼又拿起一个寿司往嘴里放,说话有点含糊不清,“我可是提醒过你了。”
场面稍微冷了一会儿,诸星又振奋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次大概能和小藤真好好打一场啦~”
“在那之前不要被别人干掉啊你。”牧点着爱和和常诚的对战。
“他们输给你们,”诸星眨眨眼,“然后你们又输给我们。”言罢得意洋洋。
藤真已经懒得理睬这种低水准的嘴仗,自己一个人默默盯着对战表想些什么。诸星探过头,又瞄了一眼:“哎,丰玉啊。这也是不好啃的骨头……他们擅长跑轰,个人得分能力在整个大阪府都是数一数二的——别小看哦。”
牧闻言抬头看了藤真一眼,正好对方也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撞,表情都有点微妙,把诸星看愣了:“你们这是做什么……一副有个全世界就你们俩知道的秘密的样子……”
跑轰吗。得分王吗。牧笑笑,重新伸手要了份寿司。
还真是值得期待呢。丰玉战。
一顿饭吃得三方都心满意足:藤真得到了情报,牧还了人情,诸星最开心,白蹭了一顿。跨出店门时已近八点,必须各回各窝。诸星不无惆怅,作死的爪子搭在藤真的肩膀上恨不得抱上去蹭蹭,被后者突然爆发的凌厉杀气给镇住,讪讪缩回了手。他独自一人踏上电车回旅馆,剩下两个同路人漫步归途。
牧仰头望向天空,夏日的夜是深蓝的。
“这次我们得决赛再见了。”
侧过脸冲着藤真笑。
“不知道到时候站在我面前的是你还是诸星。”
“比起这个你还是担心一下能不能进决赛吧。”
“总允许我试着挑战看看,不是么?你刚说过的。”
藤真发出一声嗤笑,没有答话。两人默默走了很久,他才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在决赛会师啊……这手笔还真大。”他又接了一句,“实际如你也会有这么戏剧性的构思还真是少见。”
但现实总比构思更戏剧性。
牧想。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藤真已经倒在球场上,血流满面。
他的球衣,没有沾到血,还是青春飞扬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