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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海南VS翔阳(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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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花形为攻击中心,由藤真组织全队进攻。”中年教练冷静地说,“拉开空位,让花形有更多机会出手。”
翔阳所有的队员全部都听到了这句话。没有人做声,正选们体力消耗都非常大,除了狠狠喘气外别无他法。唯一体力充沛的花形还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略微有些不自然地托了下眼镜。
“我们和海南拼内线。”绫里简单地做出指示,“花形对高砂有优势,藤真要负责盯住牧,其余人随时策应,各就各位。”
“海南一定会逐渐把防守重心移到花形身上。他们没有很好的内线,很有可能会采取包夹。”
高头没有对自己的球员多说什么:比赛打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他再指挥,对方体力几近断档,而体力从来不在海南的考虑范围之内——即使全场使用紧迫盯人,海南也有信心打完40分钟。他简单点了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余下时间便尽职尽责地做着鼓舞士气的工作。
比赛重新开始时,不出海南的预料,翔阳开始以花形为重点进行内线争斗,而经验稍嫌不足的高砂对此颇为束手无策。花形透身高占优,脚步在中锋里算的上轻便敏捷,接到传球后不是依靠体格朝篮下硬打,而是拉开距离中投,命中率又着实可观。一来二去几个回合,翔阳又追上了三个球,分差拉近到13分。
老实的高砂尚且沉得住气,三年级的前辈有些不爽起来:二年级的小鬼,打球这么鬼气这么软……正面对抗就这么没种么!
翔阳进攻。藤真瞅准一个空档传进去,球再度飞到花形手上。全部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这两人的高位策应屡试不爽——海南的大前锋下意识地向花形跨出一步,高砂紧张地高举双手试图封锁,而花形则旁若无人地起跳。
“做梦!!”
大前锋脚步一转起跳封盖。他的手如蒲扇般用力扇下去——然而,花形的手臂,如柔软柳枝一样朝后扬了扬。
出手,入网。
花形微微勾起了笑容,转头望向队友。藤真第一个朝他笑开了。
“干得好花形!”
牧看着藤真从自己面前跑去和花形击掌,左边眉毛不易察觉地挑动一下。Fade away jump shot。原来如此。我们的中锋确实还不如他们。
他走到高砂身边,看见队友喘着气面带惭色,语气平和地出声:“是个很好的中锋。”
“……是。下次我会阻挡住他——”
“我说的好中锋是你。”牧拍了拍高砂的肩膀,微笑着低声说,“花形透一直在三秒区外围的地方中投……他不敢进入篮下。因为有你在。”
高砂愣愣地看着牧。
“尽你的全力守住篮下就好。”牧严肃起来,“你比他壮实,记得卡好位置,随时随地准备抢篮板——”
“花形透。我们会阻挡他。”
下一球,牧单刀切入,直接挤过了体力不足的藤真,利用自己依然高速的突破果断上篮扳回2分。整个进攻过程不足4秒,利落得让两分钟内还未得分的海南全体都精神一振。花形脸沉一沉,然后回复到平常的状态,背对高砂接过队友迂回传来的球,一个假动作晃过对手,而后冲至篮下起跳出手。
——本该如此。
篮球出手的一瞬间,花形右眼余光瞄到了一丝阴影。他的眼神刚刚转向那边,那丝阴影已经迅速扩大成一个人。
刚刚还在弧顶防守藤真的牧。
此时此刻,仿佛没有任何间隙似的,突然之间闪现在了篮下!
“什——”
花形的瞳孔只来得及缩小一丝,牧已狠狠地将刚出手的球打了下去!
“传的好!”
海南的队长一把抄起,全队立即做好速攻准备。然而刚迈出一步,手上一轻,早已弹尽粮绝的翔阳4号只用一个拍击,篮球便高高飞向高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那个篮球之上。高砂本能地用背肌抵住了刚刚落地的花形,而距离篮球最近的两队小前锋不约而同地起跳抢球。
(拜托……至少这一球,请一定——)
碰到了,抢到了——
翔阳的球——
“藤真!”
藤真在三分线外。他的额发湿透了,整个人完全透支的状态,似乎连身体都无法直起来。
然而他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接到了球。牧的呼吸停滞了。他来不及奔跑。没有人来得及奔跑。藤真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直起腰,视线越过所有人的头顶望向篮筐,像是望着这一场球赛最终的结果。
那个刹那藤真眼里没有任何人了,牧或是其他球员,谁都不存在。世界一片空旷,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喘息,甚至关节骨骼轻微的摩擦声,篮球与皮肤摩擦的声音。非常完美。非常轻松。
并且。
无人可挡。
“海南一定会逐渐把防守重心移到花形身上。他们没有很好的内线,很有可能会采取包夹。”
“海南会认为体力充沛的花形是最大的威胁,其余人体力透支不足为惧。”
“最好的情况是,体格最好的牧去协防花形。”
“那样的话,把球给藤真。”
“——把球给我们的王牌。”
海南的策略不能算有错。在翔阳全体断档的如今,花形透是最大的威胁。藤真的速度已经明显下降,同样下降的命中率和被牧防守的困窘使得他不再轻易出手。这种情况下,向来注重稳扎稳打的翔阳不会冒险把球给有着双重危险的藤真。
但是今天的翔阳并非平日的翔阳。已近被逼到这个地步了,冒险一步又何妨。
即使从常识上判断这不合理,但化不合理为合理,便是王牌的责任。
“想要赢过牧绅一,你只能超越自己,健司。”
绫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藤真无意识地勾起一个微笑。
嘿。牧你这个白痴,竟然真的按照我们的剧本走了。
竟然放弃我去协防花形……
我很不高兴。
我很不高兴啊,牧。这种失误真是太蠢了。
你的对手是我。即使体力透支、命中率下降、看起来似乎是已经远不如花形具有威胁的现在,你的对手也还是我。
你们都觉得这个三分球不可能入吧?因为实在太冒险了所以没人敢出手吧?
可是一旦入了的话……一旦胜利了的话……
那样的兴奋足够我冒这次险。
——为了打败你,什么风险我都愿意尝试。
唰。
记分牌上显示:翔阳72:84。
观众的欢呼声里高头教练又一把折断了扇子。绫里教练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插入了头发,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激动,而翔阳其余队员就没这么多顾虑。他们放开喉咙嘶哑地大吼,挥舞着毛巾,整个团队激动得不可自抑。
这并不是翔阳和海南的最小分差,相反这个12分几乎是历年来两队最大的差距。但是所有人都在想:翔阳还有机会。时间还剩下4分21秒。12分。4个三分球。——翔阳,还有机会!
“翔阳没有机会了。”
牧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兴奋、怒火、悔恨、焦躁——甚至那心底最深处的敬佩和吼声——按捺下去,咬着牙,脸庞微微一抽搐。
“这是藤真进的最后一个球。——我们进攻。翔阳得10分,我们可以拿下20分。胜利是海南的。没有翔阳什么事。”
他说到做到。在剩余的4分多钟里,藤真再没有进过一个球,甚至被压制得连球都很难传出来。花形又进了两球,然后翔阳整体几乎偃旗息鼓。最后哨声吹响时,比分定格在78:91。海南以13分胜出,而这个数字是这两年来海南对翔阳的最好成绩。
最后两方列队、队长握手时,藤真已经连站都快站不住了。牧看着他,在球场上被理智压抑的某些东西猛地沸腾起来。他做了一个动作。
花形忽然看见对面的牧大踏步地走过来,擦过他身边。他一愣,还在想“这人要干嘛”,然后就看见牧拉过摇摇晃晃的藤真,一把拽过去。
看台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海南的牧绅一拥抱了翔阳的藤真健司。
那是个持续不过两秒钟的拥抱。藤真不知是根本没反应过来还是有着别扭的抗拒心理,只是发怔地任那个人拥抱。牧用的力气很大,他疲倦的身体感到了近乎窒息的疼痛,但藤真一如既往地一声不吭。
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是好意还是恶意,他无从辨别。是安慰吗?是威胁吗?是胜者居高临下的怜悯吗?是棋逢对手的喜悦吗?似乎都有,但又不止这些。
——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十年后的牧或许能直率地说出这一句话,可是现在的他还无法用言语表达。
两秒过后,他松开了藤真,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场下走去。藤真在他背后,钢蓝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那一种疲倦里裹住了忽如其来的平静,让他心里也在回应着同一句话。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一声两声,然后球馆里全部都是掌声了。这一年,“神奈川双璧”的名号达到巅峰,伴随着海南与翔阳两大豪门的争斗,也同时进入了最后的辉煌。
这一年,看台上的仙道目视着这两个声名鹊起的前辈,嘴角凝聚着捉摸不定的微笑;
这一年,替补席的神眨了眨眼睛,没有人能猜出他正在想什么;
这一年,赤木和木暮还在为打进全国大赛而奋斗;
这一年,宫城确立了“神奈川第一后卫”的自我目标;
这一年,三井还和铁男在湘南海岸暴走;
这一年,流川和清田还在国中的决赛圈初次碰头;
这一年,樱木,尚且不知篮球为何物。
而这一年,是他们最辉煌的时代。
牧绅一和藤真健司。
——能够相遇真是。
——太好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