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藤]双璧时代》朱砂记

15、海南VS翔阳（二）

　　距离上半场结束还有49秒。藤真又瞄了一眼得分牌。30秒内进攻拿下2分，然后防住海南的进攻——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他的目标是以20分的分差结束上半场。
　　牧同样非常清楚藤真的目标。他降下腰，死死盯住自己的对手。49秒的时间太长，可供藤真选择的战术太多。是一劳永逸的三分球么……不，命中率并不保险。那么，是造犯规打进2+1，还是拿下2分后再防守反击……？
　　藤真接过队友自边线传来的球，慢慢地运到弧顶。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翔阳的其余队员都在底线各司其职，拉出了足够的突破空间。
　　——14秒，13秒，12秒。
　　他的球谨慎而小心地运得又低又稳，在长达六秒的对峙时间里牧没有机会出手扰乱。球与木质地板相撞的拍击声渐渐和心跳同步，汗水自额发滑下，落在睫毛上。牧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就在那一瞬间，藤真启动了。
　　绿色的身影因为突然的加速而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向左方扑去。牧身体一斜挡住去路，眼前人影却立刻消失——藤真极为利落地做了个换手运球，篮球仿佛是他手臂的延长部分，准确地自左手飞至右手，配合脚踝动作，刹那之间就突破了牧的防守！
　　看台上一片惊呼。
　　藤真没有丝毫耽搁，速度更提升一级，带球猛然扑进三秒区。牧被他甩在身后，脚步一顿起跳。高砂略微一犹豫——之前翔阳4号的假动作仍然在所有人心里——已经错过了封阻的时机。球在空中滑行，藤真的心脏却猛地朝下一坠。
　　“篮板！”落地的同时，小个子控卫提高了声音大喊。
　　篮球砸在右边篮筐上：没有进。
　　先前因犹豫而未能阻止藤真的高砂恰恰歪打正着。若论内线，海南虽说一般，翔阳更差。高大的二年级生一跃将球牢牢抓在手里，转身奋力投了出去：“牧！”
　　藤真的脸色煞白，球鞋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全力地追赶意图快攻的牧。他的速度本就比牧要略快一些，到了翔阳半场已经追赶上对方，全力地紧逼上去。牧冷静的眼神自他脸上扫过，突然急停，左脚霎时用力，球便顺畅地落向翔阳的篮筐。
　　藤真已无力阻止这个干拔了。他勉强起跳的身体在空中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向了牧的左肩。就在球进框的同时，两个人同时倒在了地板上发出巨大声响。
　　“防守犯规！进球有效，加罚一球！”
　　牧动了动手：藤真还压在他的左半边身体上没起来。肩膀那儿感受着强烈的震动，分不清是他自己的心跳还是藤真的心跳。
　　“喂。”
　　他撑起半边身体。
　　“快起来，要罚球了。”
　　一秒过后，肩头那儿的重量减轻了。褐发垂下来，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带着护腕的手臂撑在地上发着抖。他不言声地从地上爬起来，用力喘着气，然后用手一撑努力站了起来，独自一人站到罚球线。牧随即也从地上站起，接过裁判的球，站上罚球圈，球在手里一掂，毫无悬念地又夺回一分。
　　42:28。

　　藤真的体力不足了。
　　先前的那个跳投，以藤真来说不应该不进。那个换手运球那个突破整体都非常漂亮，但最后一刻没有得分，便失去了意义。
　　还有，那个撞击……
　　牧抬手揉了一下左肩。藤真撞上来时力道非常大，甚至有种隔着肩部肌肉感觉到对方头骨直接撞到肩胛骨的钝痛感。当然这点痛感可以忽略不计——牧想起藤真整个人压住身体的分量，自我嘲笑地想也不轻呀。
　　……是该反击了。
　　他用力喘一口气，张开双臂继续挡在运球走来的人面前。
　　看台人声鼎沸，风口浪尖的两人却知道，胜负天平已经倾斜。上半场还有24秒，刚好够翔阳打一次进攻，但即使这一次顺畅无虞地夺下三分，“保持20分领先结束上半场”的目标已经没有可能。
　　牧在场上一向不爱说垃圾话。但这次，他盯着他，嘴唇翕动着轻声道：“到此为止了——差不多也该输给我了吧，藤真？”
　　即使是十年之后，牧都能清晰地回想起那时藤真的反应：他的眼睛一瞬间亮得可怕，像是食人的狼，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平和都彻底地被撕掉了，露出底下腥气扑鼻的胜利欲望。他笑了，甚至无意识地咧开嘴舔了下因为水分流失而干燥的唇，白生生的牙齿露出来，笑得让人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扑上来噬咬。
　　十年之后的牧能回忆起来的另一件事是，这确确实实是他高中三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场上说垃圾话。说不清楚为什么，能看到这样怒到几乎丧心病狂、以至于超越极限也要打倒他的藤真，内心有种不可言喻的满足感。
　　“嘿。”
　　对方降下身，运着球，声音沙哑。
　　“输给你？等我倒下再说。”

　　这之后的比赛，对于观众来说一点都不好看。下半场开场后，翔阳勉强撑过了最初的五分钟，之后全队体力透支的症状暴露出来，命中率直线下降，失误多得简直让人不忍再看。上半场结束时两队还保持着16分的分差，过了三分多钟已经逆转成了48:51。绫里教练喊了暂停，又把花形等二年级的替补派上场，但再怎么轮换，藤真作为王牌都是无法下场的——事实上，那个时候，即使绫里教练让他下场，恐怕也做不到。
　　花形透填补了翔阳的内线，扎实全面的技术配上充沛的体力，和藤真打出了几个颇具威胁的高位挡拆，延缓了一下翔阳崩毁的势头。牧想起初见花形时藤真那微妙的、忍不住骄傲的语气，心想藤真的骄傲是有理由的。身为一个中锋，花形不同于赤木在篮下的威慑力，而是借着快速的脚步频频拉远到罚球线射篮，命中率也相当有威胁。
　　但是仅此而已。一个仙道彰挽救不了陵南，一个花形透也挽救不了翔阳。距离比赛结束还有6分钟，比分已经拉开到63:82。藤真求之不得的20分优势，现在几乎就要落到了牧的手里。
　　藤真已经到了极限。他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死死盯住牧，让人感觉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翔阳要求暂停！”
　　哨声响起。他充耳不闻。花形看不下去，一把拉过：“藤真……现在是暂停。”
　　他脚步踉跄地走向教练，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只有绫里教练的几个单词飘进耳朵：“……以花形为攻击中心……阵地战……慢慢来。”
　　“不能慢慢来。”他几乎是本能地说出了那句话，根本没意识到周围人都在看他，“不能……慢慢来……”
　　有谁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他混沌地想。可是，没有错，没有时间慢慢来，牧绅一就在对面……
　　“藤真。”
　　他没有力气抬头，但总算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我们还有机会。”绫里镇定地说，“听我的。你是翔阳的王牌，冷静下来。”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教练稳定如常的眼睛。

　　冷静下来。
　　这句话和这双眼睛，后来一直在他的世界里被铭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