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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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转湖第一天，雷莛雨看着如色阶一般变化着的湖水还能大呼小叫，第二天里，她就只顾着埋头走路，连抬头都兴致缺缺。并不是因为只一日的功夫，她就已对圣湖失了兴致，而是这天的风出奇的大，四面除群山环绕之外皆是一片开阔，风行四周无忌。
包严实了头脸，仍旧觉得风吹在脸上呼啦啦的疼，她在心里头默默哀嚎“完了完了，这下脸皮要变砂皮了。”
如果顺风而行尚能搭借风力，逆风而行才更是辛苦。一行三人拄着登山杖，阿拉曼上师和关世云走得利索稳健，唯雷莛雨东倒西歪。关世云忍不住摇头道：“小心你的轻骨头，一不小心就给风吹跑了。”
雷莛雨一边为自己的脸皮默哀，一边顶着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依她平时的性子定然会和关世云斗几句嘴，可如此大风又整日在4500米以上的海拔行走，实在辛苦。她刚回过头想说些什么，脚下一软，似是陷进了沼泽，关世云眼明手快，一把捞住了她，带到一旁。这一片本是沼泽地，之前曾叮嘱过她走的时候离湖边远一些，谁知她只顾走路竟一路走向了沼泽。
拍拍胸口骂了两句册那，又使劲跺了跺脚去除鞋上的污泥，摸着颈上的吊坠使自己别别跳的心平静下来。
刚才，猝不及防下，她真是吓到了。
转湖已这样辛苦，转山岂不是要命。头巾蒙着一张苦不堪言的脸，欲哭无泪。
“看那里。”关世云没有借机嘲笑她几句，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另一边的远处，一座孤立山峰与冈仁波齐遥遥相望，峰下是与圣湖相邻的另一个湖泊。湖面沉静，岸边不似圣湖那般充满生机，风刮过添了几分诡异之感。“那是纳木那尼峰和拉昂错。拉昂错，藏人称之为鬼湖，湖水泛咸，人畜都无法饮用。说也奇怪，一侧是淡水湖，另一侧却变成咸水湖了，传说它与玛旁雍错有暗道相连。”
“这倒是有趣，鬼的背面是圣，圣的背面是鬼，暗合深意。善与恶，是与非，也像这圣湖鬼湖，不过一线之隔。生与死……也是。”雷莛雨望向拉昂错，宁谧一片，唯有湖水涛涛，颇有些拨开这湖水，就能探到下方深藏着惊天秘密的意味。
歇息了一阵，三人继续顶风而行，仍旧是一半徒步一半车行才能在黄昏时分到达这一天的住宿点即乌寺。此处曾是莲花生大士修行处，寺外是一字排开的白塔，阿拉曼上师领着两人好生参拜了一番后才由得两人休息。
从即乌寺眺望玛旁雍错，湖水湛蓝，蓝得彻底，有一种油画般的视觉冲击感。湖边红草地一片绚烂，似是开满了曼沙珠华的彼岸。
“真想就这么跳下去，投入圣湖。”喝了两杯甜茶吃了寺里热腾腾的糌粑补充能量，雷莛雨终于有力气望湖兴叹。如果在湖边有个小屋子，三餐供应正常又能洗澡的话，她愿意在这里住上一生一世。
第一眼看到玛旁雍错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内心有一股热流涌动连带着眼泪几乎夺眶而出，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热爱。
听出话里的感情，关世云问，“你喜欢这里？”
“嗯，喜欢，我爱玛旁雍错，一见钟情。这样的湖水真的可以将人的灵魂洗净，如果我死了，想把骨灰撒在这里。”
“你当你是圣雄甘地呀，别人会投诉你污染环境。”
“那你帮我偷偷地撒，别人不会知道。”
关世云心里一滞，嘴上却道：“关我什么事。你又知道我活得比你长了？像你这样的，祸害活千年。”
“咦，你是在说师父吗？”雷莛雨做了个鬼脸，算上灵魂转世，藏区可真是个出祸害的地方。
关世云轻轻笑了，眉目似这天地般淡然宁静。
“世云姐。”
“说。”
“如果我跟随师父修行留在藏地，能劳烦你逢年过节替我看望父母吗？”
“好。”关世云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再寄些生活用品给我？”
“好，每季度给你寄一些。你……决定了？”
雷莛雨目中含着深情手上摸着吊坠依旧望向玛旁雍错，摇摇头道：“还在挣扎中。”
这确实不是一件能轻易决定的事情。
如果跟着阿拉曼上师修行，势必要随他留在藏地。莲花生寺比之拉萨的哲蚌寺、大昭寺，居住的环境简陋很多。虽说不上抛弃万缘，但需要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心无旁骛的修行。这不光是身体上的磨练，亦是意志上的，以雷莛雨对生活品质的要求，要她过苦修生活还真是难为了她。
关世云笑笑道：“你可以慢慢考虑，不急的。”
“所谓修行，除了每天打坐练气，再读些经书佛典，还要做些什么？”
关世云道：“打坐能让你凝聚精神力，有点像小说里提到的练内家真气。我不晓得师父会传你什么法门，估计是……手印真言，配合精神力使出效果惊人。”
“这几天一直听师父讲经说法，自我感觉有些心得，而且佛法在雅宁的事情上给了我很大的安慰，让我尝试着换个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难怪学诚法师说要修佛首先要找到善知识。如果是雅宁的话，大概只要我不剃度出家她都会支持，她一定会觉得做个佛门护法也不错吧。”
“她倒是你的主心骨。喂，一根筋，从前你是不是凡事都是‘子曰诗云雅宁说’？”关世云斜睨她一眼，轻嘲道。
雷莛雨将吊坠放入口中咬了咬，嘿嘿一笑。
“你是抖M吧。”
“世云姐，雅宁可比你温柔多了，她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一连三个很好都说不尽雅宁的好。“当然，你也是好人，可是她不同，她呀。”抬头望向染上晚霞的天空，雷莛雨道，“她和别人都不同。”
“是是是，如果她知道将来你成了大英雄，会开心还是会意外？”
“她从来不会希望我成为什么大英雄，她只愿我安好。”雷莛雨回过头来望向关世云，“十有八九，她会觉得这大英雄的说法很滑稽。”
听得这“很滑稽”，关世云没有驳斥，只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容。
转湖第三日，经拉普拉寺过一条下方溪水湍急的桥后，再穿过一片沙丘即将完成转湖，尽管途中一半路程由越野车代步，雷莛雨仍觉得自己像是完成了一个壮举。上车去塔钦前，她取下颈中挂着的装有雅宁骨灰的子弹吊坠请阿拉曼上师加持。随后只身走到圣湖边，握着吊坠将在梦中早已熟悉的大光明咒念了一遍。
关世云只见银光一闪，吊坠划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入湖水之中。纵然是在预料里，她仍不免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这吊坠里装着的不仅仅是雷莛雨爱人的骨灰，还有对过去的执著和无限的哀思。
她弯着腰双手撑在大腿上喘着气，方才那一掷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任由自己的眼泪滴在湖岸上，一滴两滴三滴……她在心里同雅宁说，雅宁，这里是你最好的归宿，将来也会是我的。
关世云看着她抬起手随随便便擦掉脸上的泪，大步向他们走来，不觉宽慰一笑。
在塔钦修整一日之后，找了两个背夫随他们一同转山。转山所需时日相去甚多，有一天、两天、三天不等，藏民通常清晨出发，晚上即可完成一圈。上一次阿拉曼上师和关世云来此用去两天的功夫，今次上师年纪已大，气力确实不比当年，雷莛雨忙见缝插针，“还是三天吧。”
传说转一圈能洗净一生的罪孽，转够了108圈可以立即涅槃成佛，马年转山功德13倍，也即是说一圈等于13圈。按照青朴修行地施哲的说法，转108圈若是不翘辫子大概能找到辛饶米沃和卢舍那师留下的宝。
关世云照旧一路走一路指点雷莛雨沿路的风景，彼处是拉昂错，之后是荒凉的拉曲峡谷，当年她曾在这里的悬崖峭壁上取水饮用，那时倒真是雪山化水，全天然无污染。过经幡柱后会看到两腿佛塔，佛塔是第一道检验之门，检验你是否有罪。有罪之人无法通过佛塔的拱门，通过者可以获得佛的保佑。
听得她话语中似有弦外之音，雷莛雨问“那时？不会是隋朝吧。”
还真是隋朝，那时她就不远万里来到过这里。
“找到佛法宝藏了？”
“不曾，当日我绕着神山行走半周，只找到结界暗门，没有钥匙无法进入。上一次同师父一起来的时候，连那暗门都没有见到。不知是否是因为人多的关系。”
“那里面会有什么？”
“佛心。”
“佛心？”
“嗯。”关世云应了一声道：“之前羊同国主曾说过，神山中藏着的佛心，不屈不怨、悲悯世人、慈悲为怀、放下万缘的佛心。”
“……厉害。”
“厉害？”
“我是说你厉害，不是那什么佛心。那时的交通环境可比现在要恶劣，你居然能从西安到这里。世云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关世云对她略带夸张的赞美不置一词。当时的她只想着使命所在她尽力完成，也就是了。
阿拉曼上师一路少言，这两人的对话却句句听得入耳。他从不担心雷莛雨会不拜他为师，或是不愿接受自己佛门护法的身份，命运从来都有因果，既然注定此人是宿命的一部分，那她又如何能逃得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Chapter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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