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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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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的一角有一个非常惹眼的人,正在一张复古长桌上旁若无人地切着牛排。他时不时地抿一抿红酒,待红酒用尽,身边的侍者会很及时地为他倒上。若单单只看到这一幕,会让人有一种仿佛意外地走进某高档餐厅包间的错觉,这是一种完全不属于这个酒池肉林的氛围。他仿佛是个旁观者,那些名利场的痴男怨女反复就是他茶余饭后的戏本。
用餐的这位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Ivan Andrea Nikonov。他究竟垄断什么资源,Kisha没有查到,可以查到的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基本没有,只知道他和政府走得非常的近;依据是只要有Brightman政府出席的场合都会有他,而且都会在左右手的位置。
这是一个有点年纪的男人,瘦长的脸,用发蜡打磨地光亮的包头,永远的黑色正装,没有多余的举止。他察觉性地抬头扫了我一眼,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我故作镇定地错开视线,环视了一下宴会中的森罗万象。
突然,灯光全暗。在眼睛还无法适应黑暗的时候,有一束白光忽然照在宴会厅中央。是一个身著燕尾服、头戴礼帽的男子,这一定就是Stowe Thomas Brightman了。听Kisha说,小Brightman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痴迷于魔术,自己开设了魔术工厂,在Underground进行表演。
所有人慢慢靠拢宴会厅中央,朝那名男子投来了期盼的目光。然后是一段冗长的、无聊的、恶俗的嘉年华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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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田男?Yunagita?
这个在酒会中结束的,政府的秘密武器是一个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亚裔男性,似乎只有二十岁左右。
不知道他是不是与近期的一系列不明案件有关。
不知道他是否了解“幸福未来计划”的内情。
他正躺在我面前的CT里,身上插满感应线。Kisha在电脑前地毯式检测他身上是否有任何危险元素。
我正盘算着等会儿该怎么询问眼前的人。Kisha似乎发现了什么,拉了下我的衣服,轻声说:“只有下丘脑装了一个什么芯片……这个位置,医生你来看看。”
在前后丘叶之间,这个芯片阻碍了感觉元素的传递。这么说来,这是一个人为性的失感情症患者。
“不管怎么说,既然有种东西,我们就要快点把他送回去。万一被卫星定位,或者有录音,再通过声音来识别身份,我们就都完蛋了!”Kisha用很小的声音表达了她强烈焦虑的情绪。
“我们有多少时间可以和他谈话?”我也压低声音问道。
”你还想问话吗?!”Kisha语调上扬。
“我打字让电话说话应该没问题吧。”
Kisha想了想,终于恢复了她一贯的波澜不惊,说道:“尽量在45分钟内完成。”
通过很小的电流,柳田男醒了,缓缓坐起了身。
似乎并没有不习惯这陌生且空无一人的房间,他看了一眼背后的CT,然后转回了身,乖乖继续坐在仪器上。
我和Kisha在另一件房间看着监视画面。
我在电脑前犹豫着该怎么开始询问,踌躇再三,打出“你叫什么名字?”
“柳田男。”他居然回答了!这很好,我还以为他会还很抵触。
“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错。”似乎有点过分应答如流了,明明不会有任何感觉。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不知道。”果然没有任何情绪。
“以前来过这里吗或者类似的地方。”
“来过。”柳田男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不是把眼前的场景和过去的什么场景混淆了?
“都会做些什么?”
“身体检查和实验。”或许是身后的CT仪器让他产生这样的联系。
“今天我们也已经对你做了身体检测,下面我们会用问答的形式来进行实验。”
“上一次执行任务是什么时间?”
“12月14日,2点14分。”
“地点?”
“underground 3,N30,E55.“
Kisha迅速操作电脑,发现那就是前不久爆炸的子女监狱。我们谁都没说话,我们都明白了“秘密武器”的真正含义,枪炮前所谓的敌人又是谁。
努力从震惊、悲愤和心寒相交织的情绪里抽离,我在屏幕上打出“目前正在进行何种研究?”
“城市发展与年龄分布的关系。”
“有任何进展吗?”
“65岁以上的人群对社会的正面影响几乎为0,连消费动力也微乎其微。而负面影响却是72%,其中包括大部份的间接影响,比如一些传统和精神上的错误导向。特别对于幼儿至成年初期阶段的人影响是极大的。所以我建议要切断这种脐带。”
“因为时代变革过快,老年人才会无法跟上时代发展的脚步。如若不改变这样的状况,将被淘汰的人会越来越年轻化的。往“如何促使社会稳定”的议题来研究我认为会比较好。”
“不行。时代的进程是没办法在如今这个局面稳定下来的。”
“人民只要能安居乐业,社会就能稳定了。”
“人类的欲望是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狮子,是不会简简单单地满足的。与其一味地满足他们,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满足他们,才能驯服他们。”
这是什么野兽理论!
“确实。那么你觉得一小部份的人类张着血盆大口,而大部份人类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这样公平吗?”
“社会形态的分布不需要强调公平。金字塔的形态才是最稳定的,每个人清楚自己的位置,社会才会稳定;更何况,现实根本不允许每个人都满足自己的欲望。”
“所谓的自由公平不是指每个人都放任自己的欲望,而是让每个人都适当地约束自己的利益从而产生社会。自由、公平、公正是指选择自由、机会公平、社会公正。
虽然我此刻情绪激动,但通过电脑传达出的声音却没有半点起伏;和患有失感情症的柳田男那没有情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却又意外的合理,像两个机器人之间的对话。
明明知道柳田男不可能听到她,Kisha却还是习惯性地压低声音对我说:“医生!你现在没时间改变他的想法!你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政府下一步的计划和他下一步的打算?”
我想了想,在电脑上输入 :“不过,你的思想自然有超越我的地方,这就是我们对你进行实验的目的。“
”很抱歉没办法说服您。您可以改变程序,让我变得更有说服力。“
我有点想笑,这家伙还真以为自己是机器人,如果改变一下程序就能加强某项技能,谁还去博览群书、谁还去十年苦读。还真是一个有趣的想法。
“实验结束后,我们会帮你整体改编的。现在,我想知道你接下去的行程计划。”
我已经发现,这个处于失感情症状态下的柳田男是一个简单直白的人,他不会伪装,或者说他没有被输入“伪装”的“程序”;而且,他现在正深信着我就是那位定期给他做检测的医生。
“实验和编程结束后,我要和Mr. Marx、Mr. Lenin谈话,我会和他们交代一下国家的现在,我想从他们那里获得更多的关于有效治国的理论。然后听听Mr. Stalin的看法,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因为目前为止我已经完成了他关于部份人口消灭的任务。”
这是什么意思?我对Kisha皱了下眉,Kisha也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些生活在上个世纪乃至更早以前的哲学家和统帅,是在我们课本上反复出现过的人物,又如何在柳田男的生活中再现并进行对话的呢?我开始怀疑柳田男是否有妄想症了。
“你和斯大林先生,还有马克思先生,列宁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在很多年前的一次实验中,应该是12年前,被输入一种程序后,渐渐就能看到他们,和他们交谈了。”
“你还能看到谁?”
“基本上,他们是我最近最常会见到的人。以前是有很多朋友的———John Rawls, Roger Scruton, Alasdair Macintyre, David Miller, Antony Duff, Robert Notzic, Andrew Von Hirsch, Daniel Farrel……”
柳田男像坏掉的机器人一样一连串说了好几个名字,Kisha努力在键盘上敲击着这些名字,都是上世纪的一些自由主义政治哲学家。这一切很明显不可能是出自柳田男自身平白无故的幻想,然而即使是通过阅读书籍,也是被人提供了信息量巨大的书籍,那个人有着超乎想象的信息资源。而灌输给柳田男这些的人,必定是很了解这些哲学思想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普通人如我和Kisha根本不会知道这些哲学家的,更别谈深入了解他们的哲学理论。而这个灌输给柳田男这些讯息的人在最后,还是选择了一种单一的思想,势必又是经过慎重考虑。
我紧接着问到:“是谁灌输给你这些思想的?”
柳田男歪着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连忙改正我的用词:“是谁介绍他们给你认识的?”
“是Nikonov老师。”
Ivan Andrea Nikonov,两代Brightman政府的政治辅佐。如今已经72岁高龄,却还是身强体壮,活跃在政坛上。一直听说小Brightman由于无心治理国家,其实Nikonov才是那个真正在背后做决定的人。我顿时对他产生一种肃然起敬的害怕。如果说在这个凡事被监控被限制的世界里,我们就像井底之蛙一样,想着要看看天空,看看陆地,看看世界的丑与恶;那么Ivan Andrea Nikonov这个神秘的男人所看到的就是整个宇宙,整个银河系,甚至连黑洞的原理,银河系外的生物都了解地一清二楚,更别说是地球上的善恶,美丑。真是一个让人恐惧的男人。
柳田男还在喃喃自语,像是神志不清一样在说些什么:“大家像在开圆桌会议一样,只是人多了点,挤了点。每天每天,不曾觉得疲惫,像是享受在这种头脑风暴里,我也喜欢。不喜欢孤独,喜欢和大家在一起,说话。Roger是位英国绅士,他所创造的的世界观是理性的唯美,只是他太沉寂于在他的理想中了;Antony和Andrew更像严于律己的军人,他们希望社会是井然有序的,法律能涵盖一切包括奖罚……民族主义不适合在我们的国家里实行,慢慢很多人消失了……自由主义也不适合,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大家都不见了……说起来,真有点想念大家一起雄辩的日子。”
我看着单向玻璃前柳田男,想着他到底是怎么被“输入程序”的。我想,这一切的经过是从柳田男口中无法得知的。
“医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送他走了。”Kisha提醒道。
注释:
1.Underground是小Brightman早年还未即位时开的一家马戏团。如今也是非常著名的地下马戏城。
2.危险元素是指身体里植入的gps芯片,或者录音器等等。因为我们可能很快会被找到,然后引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