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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9 20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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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这一晚,殷彻睡得格外安稳。第二天更是精神百倍,起个大早。站在宫门口,深吸一口气,打了几个寒颤,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纱袍,自言自语道:“转凉了。”他抖抖胳膊,依然心情好极。
云驰抱着几件殷彻进宫时喜欢穿的长衫从走廊走过来,看见殷彻面如桃花的伸着懒腰,他也过来凑个热闹道:“太子是因为太子妃,所以今天才心情特别好吗?”
殷彻的懒腰伸到一半就收了回来,羞叱道:“住口,本太子心情好与她何干?”殷彻拍拍身上的尘,嘴角上扬道,“还说呢?今天你怎么也这么早?还带了这么多衣服。”
“禀太子,昨夜太子妃回自己寝宫前嘱咐小人,皇上命您和太子妃一同去进宫看戏。”
“回去告诉她,本太子准备一下。”
“是,太子。”云驰行礼告退。
殷彻回到屋里,掀开手上纱布,松了口气。还好伤得不深,只是磨开了新长的皮肉。经过夙瑶的包扎上药好的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些许深红的血晕,任殷彻轻轻摩挲。
“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如此好用的草药。”
殷彻抻着衣袖上了轿,上轿前还特意偷瞄了夙瑶的轿子。绽红的四人小轿格外亮人眼球。说来奇怪,夙瑶向来是喜好素雅,不爱张扬。偏偏这顶轿子艳丽非常,跟着她从杭州到洛阳,从未换过。
或许,它也是她的故事之一。
“今日是立秋,父皇向来是和莲贵妃一起过的,怎么会邀我们二人前去?”殷彻撩开窗帘问。
云驰回道:“禀太子,云驰也只是听茈儿姑娘过来传话,才知道今日皇上要召见太子和太子妃。”
殷彻若有所思地合上窗帘。
轿子穿行在太平街上,平日里摆摊的小贩们都被挤到了两边。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轿中的两人。议论的话题更是千奇百怪。比如太子妃是丞相的女儿,天下的第一美人。太子夫妇感情甚好、太子惧内、太子妃是个母老虎……
不过无论是好的坏的,殷彻都早已习惯了被别人品头论足,毕竟这世上没人能阻止悠悠之口。只是对于初来乍到的夙瑶,他隐隐感觉不太放心,掀开小帘,思索片刻,却又放下了手。
看着自己手上的红晕,殷彻仿佛回到了夙瑶为他包扎时的情形,他始终不知为何那晚,夙瑶会对他那般的好,就好像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夫妻,而不是殷彻和吕夙瑶。
下了轿,殷彻携着夙瑶进了宫门,老太监笑眯眯地告诉他们,皇上和贵妃娘娘已在南琴宫摆宴,恭候多时了。殷彻有点急了,拉着夙瑶加快脚步,怕耽搁时间。夙瑶却不紧不慢,眉中带笑道:“急也不急这一时吧。”
殷彻见她泰然自若,也放慢了脚步。与她并排。
秋意尚浅,秋风先起。殷彻早早地穿上了加厚的外套,夙瑶的外衫却还单薄,隐约可见内衫上的璎珞藤纹。一阵秋风吹过,殷彻跟长了刺一般,浑身别扭。还不时的打量夙瑶问:“你不冷吗?”
“还好,太子您太怕冷了。”
殷彻耸耸肩,不置可否。
当他看到身着幼狐披的莲嫣时,心情大好道:“果然是你穿的少,不是我穿得多。”
夙瑶对殷彻的无聊和幼稚已经无言以对,直接自己提前行礼。殷彻也尴尬地上前行礼。
皇上高兴地合不拢嘴道:“来来来,都平身。”
莲贵妃也是笑逐颜开道:“夙瑶快走到本宫身边来。”
夙瑶应允上座,殷彻这情形已猜出,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想招夙瑶进宫,又觉得只招她一人不太合适,所以拿自己当了个幌子。无奈自己在宫中长到这么大,竟还不如一个从江南来的丞相女儿受欢迎。只能随便找了个旁边的座位坐下。
桌上没有上好的菜肴,只有一些家常的菜色。糖醋小排,西湖醋鱼,扒丝芋头,青豆浓汤……虽然品种平常,但色香味可谓是一应俱全,堪称极致。
“夙瑶啊,你芝熏阿姨每年都寄信给我,同我讲你和你娘的情况。今天这一桌菜,都是她信中说你最喜欢吃的菜式,皇上专门请京城最好的厨师,画韵姑娘凌晨就进宫来准备的,快尝尝。”
“夙瑶谢皇上和贵妃圣恩,难怪这菜光从卖相看就非比寻常,原来是出自京城第一厨之手,想必味道自然也是不用多说了。”
莲嫣夹了一块小排放进夙瑶碗中,看着夙瑶吃完后一脸满足的样子。欢天喜地的叫唤着殷彻。
殷彻此时这在自己和夙瑶的受欢迎程度上不停纠结,一听到莲嫣招呼,赶紧兴高采烈地回话。“儿臣在!”
“殷彻啊,你记得和画韵说,让她经常做些吃的给夙瑶啊,尤其是这糖醋小排。”
殷彻的心咯噔一下,坠到谷底,摔了个粉碎。
20
“彻儿,彻儿?”皇上叫了殷彻几声,终于把殷彻拽了回来。他叹气道:“孩儿遵命。”
一顿饭下来,殷彻说话的次数,用手都可以数的过来了。可算熬过了午膳,莲贵妃和皇上又拉着夙瑶往戏台去了。殷彻独自跟过去,坐在皇帝老爹的身旁。老皇帝见自己的儿子这么沮丧,终于于心不忍道:“彻儿,父皇知道你喜欢看霸王别姬,所以朕特意留了霸王别姬压轴。”
殷彻见自己的父皇还想着自己,顿时觉得安慰一些,便集中精神看戏。
正演的这出是《西厢记》中的崔莺莺夜听琴,这本是莲贵妃最喜欢的曲目,又是皇家御用的剧团,无论是唱腔还是氛围都自然是比外面的剧团要好得多。可是殷彻却比平时更加难以平静。在他看来,《西厢记》本就是女子听的曲目。而殷彻对这种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更是不屑一顾。他左顾右盼,还时常不自觉得往夙瑶那边瞟,见夙瑶听得目不转睛,又赶快摆正坐姿假模假样的听戏。他不知道在别人的眼中,他已然如那戏台上的张生一般。
“夙瑶啊。”莲贵妃偷瞧瞧殷彻,和殷城交换了眼神后转过头来,凑到夙瑶身边正声道:“这戏好看否?”
“皇上贵妃,精心准备的曲目,自然是夺人眼球。”
“是嘛。”莲贵妃掩面笑道:“你身边的风景可比这戏要好看多了。”
夙瑶尴尬笑笑,从盘里捡起一块酥饼,小口咀嚼。
莲贵妃见夙瑶没什么反应,转身对殷城做叹息状。
殷城皱皱眉,用胳膊戳殷彻道:“彻儿,你这两天都做什么了?”
殷彻道:“启禀父皇,儿臣这几天一直在钻研兵法。儿臣觉得古代先祖传下来的兵法典籍真的是高深莫测,儿臣以前没有倾心研读真是后悔万分。”
殷彻开始滔滔不绝,殷城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黑。
“尽管如此,儿臣还是觉得这兵法上的知识并不完全是适用与实践。就比如说三十六计里的声东击西。儿臣着实觉得它是得不偿失啊!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菜,我容易吗?”
“你给我住口!”老皇帝终于忍耐不住,低声吼道:“那些兵家之事暂时先让将军们去想!朕要问的是咱们皇室的血脉大计。”
“血脉?”殷彻一时乱了头绪道:“父皇,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吧,呵呵。急不得急不得啊。”殷彻尴尬的扯扯嘴角,赶紧把眼神放回到戏台上。
殷城见儿子这么不争气,更是着急道:“嘿,你这个逆子!真是越来越不孝了!”
“父皇。您还是尝尝画韵新发明这种酥饼吧,听说特别好吃。”殷彻从桌上的上的碟里拿起一块酥饼,恭敬地递到皇帝面前。殷城也没想和他纠缠,正要接过殷彻手里的酥饼,不想一下没有接稳,酥饼一下从手中滑落。殷彻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却暴露了原本遮在袖里的伤痕。
“彻儿,这是怎么回事?”殷城盯住殷彻的手背,语气阴沉而又担忧。
莲贵妃也看着抓着块酥饼的殷彻担心道:“太子这手怎么了?要不要紧?太医呢?快叫……”
“娘娘不必了,殷彻的伤不要紧的,不用惊动太医们了。”莲贵妃还没说完,殷彻就打断了她。要是让太医知道了他堂堂太子吓唬自己夫人不成反被伤了,岂不是会成为他们的笑柄了。
殷城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不买帐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彻儿你不会是要说是不小心的吧?”
“这个。”殷彻搔搔后脑勺支支吾吾道:“这都是因为……因为……”
“这都是为了帮我。”
夙瑶走到殷城和莲贵妃面前,行礼道:“禀皇上贵妃,太子他都是为了保护臣妾才受伤的。”
“前些天,太子和臣妾一起在府内散步时,看见有一些去年过年时剩下的爆竹被仆人们拿出来晾晒。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使得爆竹突然炸开了。太子为了保护臣妾,才伤了自己的手。”
“原来如此。”见夙瑶出来解围,殷城也便不再纠缠,“我还以为是彻儿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想整人了。”
殷彻陪笑道:“父皇,你真是冤枉儿臣了。”
殷城一脸鄙夷的接着看戏,边看还道:“有些人啊,总是做一些得不偿失的事,还总得别人替他打圆场,真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啊。”
殷彻赶紧向夙瑶投射出感激的神情道:“父皇说的在理。”
21
接下来的霸王别姬看的殷彻是心惊胆颤,好像随时都可以乌江自刎。这要是让老皇帝知道了他接连好几天闹得太子府不得安宁,非得废了他这个储君不可。早在吕夙瑶还没进京时殷城就告诫过他,不要动吕夙瑶一丝一毫。
这也就是为什么殷彻每次被气得咬牙切齿,还是不敢兴师动众。
上有皇上庇护,下有丞相照顾,夙瑶的生活可真不是殷彻能够想象的幸福。
可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个远居江南十二年,却依然可以在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心中呼风唤雨的女人。每想到她,殷彻就必须用尽自己全部的气力的隐藏自己的情绪,以免在众人面前失礼。
夙瑶正和莲贵妃聊得开心,无意间看到殷彻的耳根微红,她吃完手里的酥饼,轻咳一声道:“父皇,娘娘,夙瑶忽感不适,想先行一步。不知可否让太子送夙瑶回府休息。”
皇帝担忧道:“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夙瑶不紧不慢道:“谢父皇关心,夙瑶可能是还没从前些天受的惊吓中清醒过来,有点不适,休息一下便会好了。”
“既然如此,就赶快回去吧。彻儿,你一定要照顾好夙瑶!”
殷彻欣然道:“儿臣遵旨。”
殷彻装模做样地搀扶夙瑶到宫门口,悄声对她说:“刚刚,多谢了。”
夙瑶目视前方道:“你需要谢我的还少吗?”
殷彻一时语塞,撇着嘴压声道:“多谢吕大小姐高抬贵手,救本太子一命。”
夙瑶突然咧嘴一笑,好像在说——这种情况下竟然本太子本太子的,真是无可救药了。
殷彻见夙瑶笑靥,心情莫名的舒畅,他兴高采烈地掀开轿帘,临上轿还不忘留给云驰一个灿烂的笑脸。
轿子里,殷彻翘着的二郎腿随着轿子上下摇动。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玩着发丝,不时发笑。
云驰听着轿子里的笑声,正莫名其妙,突然殷彻从轿里探出头来,拽住云驰的耳朵道:“云驰,要是有人总是害你,你会不会帮他隐瞒啊?”
云驰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一脸纠结道:“回太子,云驰没听懂您的意思。”
殷彻翻了个白眼,清清嗓子道:“本太子是说,你会不会帮一个想方设法捉弄你的人?”
云驰这下领悟了要义道:“太子妃此次可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殷彻的脸瞬间胀红,纠结片刻,结巴道:“你说她……会不会……对本太子……有意?”
见云驰没回应,殷彻有补充道:“刚刚本太子看见她笑了,她不仅袒护本太子,还没和本太子生气。”
云驰尴尬道:“恕小人直言,太子您会对一个每天看您不顺眼的人有意吗?”
殷彻突然颤抖一下,目光躲闪道:“本太子,怎么会呢。”说罢,迅速钻回轿里。
下了轿,殷彻跑去挽住夙瑶的肩,夙瑶有点不适应道:“都到家了,还搀着我干嘛?”
殷彻不以为然道:“你这么帮我,我还不献献殷勤。”
夙瑶耸耸肩膀道:“那倒也是。”
殷彻无奈的看着身边这个给个台阶就往上爬的小姑娘,却是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
“你觉得今天这桌菜好吃吗?”殷彻石破天惊的问道。
“啊?哦,很好吃。”夙瑶边说边连连点头。
“做这些菜的人是本太子的友人,京城第一厨,你要想吃,本太子可以让她帮你做。”殷彻得意洋洋道。
夙瑶异常欢快地点头。
殷彻又小心翼翼问:“那,你觉得,是本太子做得好,还是她做得好?”
夙瑶见他如此认真,自己便也正经道:“你们带给我的是不同的感觉,一个是精妙的味道,另一个”夙瑶缓缓看向殷彻道,“是温柔的味道。”
殷彻的脸一下红了起来,故作镇定道:“本太子这是有天赋。”说完他转头看着夙瑶,见她淡然的神情,微笑道:“再加一点点用心。”
夙瑶没有回答,只是平淡的笑容,波澜不惊。
殷彻见没有没有回应,又红着脸说:“等以后本太子手痊愈了,本太子再给你做一桌!”接着又兴高采烈道:“对了,昨天你给本太子擦得那是什么药?很好用啊。”
夙瑶像是突然犹豫了一下,又答道:“断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