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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0

      殷彻久久盯着夙瑶,一语不发。夙瑶亦看了他很久,终于轻声说了一句话,“我刚说了,心情不好对你身体不利。”

      当晚,殷彻一个人在走廊里散心,回想起前些天的情形,不禁有些后悔。走着走着,他来到一座小台下,这座小台高出地面一尺左右,中间铺着舒缓整齐的台阶。台子上刻着褪华台三个字。殷彻登上褪华台,抚摸着扶手,对着满眼夜色,低声道:“母后,难怪你斗不过那个女人,连我也斗不过她的女儿。孩儿因为她,竟然还把自己都手伤了。要是你还在的话,我想她也不会成为除了太医外,第一个给我包扎的人。”殷彻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看着自己已经康复的左手,苦笑道:“你放心吧,孩儿的手已经好了,她再也不用照顾我了。”
      又在台上休息了片刻,殷彻漫步离开。他走到沁茗苑内,一片静谧,月光和星光同时洒在洛阳湖里,整个湖面宛如一片夜空,星芒闪烁。湖中心已经零零散散的种上了白莲花,虽然是刚刚搬来,但依旧开的灿烂。殷彻笑叹道:“千里迢迢把这些花从杭州运过来,看来她还真是喜欢这些花呀。”
      洛阳湖的四周也长了几株断肠花,只是季节尚早,花瓣还未张开。
      相思断肠,奈何负心。
      殷彻蹲下身,用食指戳了戳花骨朵。眼中带笑道:“你们要快点长出来,以前母后最喜欢的就是看到断肠盛开。”
      殷彻低头轻吻含苞的断肠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头才发现,回蝶宫的灯还没灭。他偷偷接近回蝶宫,在窗户上戳了个小洞,往里望去。夙瑶一身青衣坐在床榻的一角,双手抚摸着一对短刺,神情忧伤,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殷彻把自己的脸靠的更近,想努力听到夙瑶在说什么。
      终于他听到了。夙瑶语气冷淡道:“窗户外面的出来。”
      殷彻尴尬的推门进来,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皮笑肉不笑道:“我就是无意经过,夫人无须在意。”
      夙瑶也跟着他笑道:“我自然是没在意太子,我在意的是在我窗外偷看的人。希望他不要再自找没趣了。”
      殷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咬牙道:“夫人说的在理,这种偷偷摸摸的人最是为人不耻,我想他以后应该不敢再犯了。”
      “那就好。”夙瑶笑容灿烂道“慢走不送。”
      殷彻灰溜溜地走出去,带上门。
      回了寝宫,殷彻反而越发奇怪,刚刚夙瑶的神情,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无可奈何的神色就如同成亲那天,她说自己没有资格被爱一样,坚定不移却又不堪一击。还有她手中的短刺,纹理清晰,做工精良。虽然只看到些许边角,但也能判断定不是凡物。
      “我干嘛呢?”殷彻猛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过关心刚才的事情,急忙收回自己的思绪。他紧闭双眼,用力摇头道:“吕夙瑶,你还是等死吧。”

      第二天,夙瑶刚刚起床,准备吃早膳。却不见茈儿,她围着回蝶宫绕了几圈都没找到人,夙瑶越想越奇怪,平日里从来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终于她在乘孝宫里找到了茈儿。刚进乘孝宫的门,茈儿就冲上来满眼泪光的看着夙瑶道:“小姐,我今天早上要去给你送饭的时候,被太子拦了下来。”说着,伸手指着殷彻,恶狠狠道:“就是他!把我劫过来的!”
      殷彻坐在凳子上,桌上摆着一个银质的碟子,里面还有一块夙瑶平时早晨吃的牡丹饼。嘴里还嚼着一块,满面笑容道:“茈儿这就说错了,现在本太子就可以放了你。”殷彻拍拍手,云驰就上前带走了茈儿。等所有人都撤走了,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夙瑶和殷彻两个人,殷彻才继续往下说,“本太子之所以是劫茈儿来,是为了保护你主子,我的太子妃。你说这太子妃的早膳,怎么能如此简单,太子妃的健康可是国之重事,马虎不得。”他拿起来碟子里最后一块牡丹饼,咬了一口说,“这不,本太子害怕你中毒,亲自替你试毒。”
      夙瑶看了一眼殷彻,微笑道:“谢太子关心。”
      殷彻站起身,掸掸衣服道:“夫人莫急,本太子为了让夫人吃的无后顾之忧,亲自监督府上的厨子们,为你做了一道莲子汤。”殷彻又拍了两下手,门外等候的云驰立刻端上来了两碗莲子汤,。殷彻皱眉道:“但是真不好意思,直到做完了我才发现,厨子们竟然忘记去莲子心了。不去莲子心,这汤还怎么喝!”殷彻拍桌起身,吼道:“当时我就说,这汤你可怎么让夫人喝!夫人不喝你们的脑袋都不保!这下可好,本太子话已出口,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让夫人定夺了。”
      “就是一碗汤,何必如此动气,我喝便是。”夙瑶举起一碗莲子汤道:“还望太子不要怪罪他们。”
      殷彻笑道:“那是自然,毕竟能让夫人喝到有家乡味道的莲子汤,也是他们的本事。”
      “你说什么?”夙瑶的手停在半空,一脸疑色。

      11

      殷彻笑道:“哦,忘记告诉夫人,这些莲子都是他们从你刚移植过来的那几株莲花上摘的。怎么夫人不喜欢,那我还是把这几个下人。”
      “我喜欢。”夙瑶打断殷彻的话,冷声道,“我喝。”说完,夙瑶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重重的将碗摔在桌上,锋利如刃的眼神直指殷彻,但很快又收了回来。只是单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吸了几口气,最后长叹一声。
      殷彻笑的更开怀了,咧嘴道:“太子妃救了人,叹气作甚。”
      夙瑶长喟一声道:“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是担心太子你啊。”
      “此话怎讲?”
      夙瑶道:“太子你说你亲自督工,却还是让仆人忘记去心,可见你粗心大意且用人不当。其二,你随随便便就要将厨子们斩首可见你冷酷残忍。其三,你明明说过沁茗苑是属于我的,竟然还允许下人在我的园子里肆意妄为,可见你言而无信。最后,前些天的鞭炮一事不管真实情况如何都只能说明你武功很差。夙瑶为太子担心,怕太子无治国之才。”
      “大胆!”殷彻被夙瑶的话激怒了,大步向前指着夙瑶的鼻子。没想夙瑶竟一把抓住了殷彻的手。沉声道:“对了,还有一点,易怒也不是一国之君该有的表现。”
      说完,夙瑶就推开乘孝宫门,扬长而去。殷彻追出宫门,大吼道:“吕夙瑶!你不要以为你有丞相和父皇撑腰就了不起!你等着!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殷彻的话并没有刺激到夙瑶,她独自走回沁茗苑,到了洛阳湖边,放眼望去,白莲好像还和之前一样,可谁知它们中的有些,已经没有心了。她苦笑两声,咬破自己的嘴唇,沾了一滴血,滴入湖中。她很想划船到湖中心去,但又害怕看到空心后失落,只能静静站在湖边。
      或许,她终究不是一个决绝果断的人,无法从日思夜想中抽离。
      殷彻坐在太子府走廊尽头的褪华台上,有花瓣飘落在他肩上,他想伸手去拍,但还是停了动作,任由花瓣在他的肩上停息。现在的他虽然放出了狠话,但几乎已经无计可施。一切可以对身体造成伤害行为,都无法伤到夙瑶分毫,至于心理战术,夙瑶在来到洛阳之前,一直生活在密不透风的萧零坞里,出来之后除了贬低殷彻几乎没说其它完整的话。殷彻根本就不了解她,心理攻势又从何说起。更何况要是真的把她逼急了,夏辽和皇帝没一个会放过他。
      一想到这里,殷彻的心情又陷入了低谷。他冷哼一声,拾起自己肩上的花瓣说:“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我的父皇,还是她的。她和她娘一样,只会抢我和母后的东西。”
      这些天以来,殷彻想尽了一切办法,想了解关于夙瑶的喜好。但是云驰带回的报告却是,夙瑶常年生活在素苜清水,甚少外出。外界对她也知之甚少。既然生活防线无法突破,殷彻决定从夙瑶的每日饮食开始入手。
      说到吃,这个太子府真的可以好好地被介绍一下。太子殷彻喜好美食,更喜欢在品尝美食时欣赏景色。所以不仅太子府的每个寝宫,都有自己用膳的侧殿。就连花园里,也是五步一小台,十步一凉亭。每个亭台里都有桌椅摆设,随时等着殷彻移驾。
      平日里,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在祈年殿的侧殿用膳。但有的时候,也会在花园的小亭里共用晚膳。
      由于殷彻前些天手部受伤,又食了一些阴寒之药,身体偏寒,太医便为他开了一些巴菽,让他服下。巴菽这位药材可治多种病症,尤其对寒性体质最为好用,但它却有个最大的忌讳,那便是身体正常人食之会恶心,腹痛,有强烈灼烧感,还会腹泻不止。但只要不过量使用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对于殷彻这种只想气到夙瑶的心态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为了一点一点消耗夙瑶的体力,殷彻决定在夙瑶的饭菜里加入少量的巴菽。为了不让夙瑶发现,他每天都把巴菽拿到乘孝宫亲自把它们磨成粉,亲自试吃。尽管他体质虚寒,但还是摆脱不了巴菽强大的腹泻功能。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茅房和乘孝宫之间来回挣扎了几趟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计量,既不会让夙瑶发现,又可以让她备受煎熬。
      这一天,殷彻起了个大早,满面红光的把所有厨师都从厨房赶了出去,亲自下厨。
      他已经有四五年没做过饭了,上一次做饭还是在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尽管那时他和殷衡都还小,但他们的母后已经离开他们很长时间了。他们的父皇日夜劳顿,几乎没时间来看望他们,偌大的太子府,只有他们两个相偎相依,那时的殷衡总是喜怒无常,经常摔砸东西,所有下人都说他疯了,没有人敢靠近他。只有殷彻才知道,那是因为殷衡失去了母亲,殷衡的母亲的感情远远超过殷彻,甚至到了癫狂的状态,没有人可以接近他,那时的殷衡总是几天几夜不吃不眠,坐在褪华台上发呆。殷彻没有办法,只能亲手学做母后曾经最喜欢做的东西给殷衡,只有这样殷衡才愿意吃东西。

      12

      转眼间,已经过了快五年的时间了。他们都已长大成人,也不再想从前一样彼此依靠了。一年前殷衡在对储君之位的争夺中败下阵来,主动请求离开太子府,去往淮河一带治理水患。那些过去,也成为兄弟二人再不愿提起的过去。
      但是今天不一样,殷彻亲手为夙瑶做了一桌子的菜,他每天观察夙瑶的食谱,找出了几种她最喜欢吃的菜。虽然很久没做过饭了,但殷彻在这方面的天赋还是不可估量的,不到一个半个时辰,一桌的美味就完成了。还不到午时,殷彻早早就做好,在祈年殿等待着夙瑶,他的笑容异常诡异,连周围的丫鬟都吓得一身冷汗。
      等了一会儿,见夙瑶还没来,殷彻有点急了。“云驰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太子,午时一刻了。”
      “那为何,太子妃还没到?你去给本太子看看。”殷彻挥挥手,示意云驰赶快去找。
      “是。”云驰接旨,赶忙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就看见了向这边走来的夙瑶和茈儿,又连忙跑回去,指着门外喊道:“禀太子,太子妃已经向这边来了。”
      殷彻立刻抖擞精神,正正衣冠清清嗓子,坐得笔直。夙瑶刚进门就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欠身行礼,坐了下来。
      殷彻眉开眼笑道:“夫人,快过来。今天这一桌菜呀,可都是本太子亲手为你做的,本太子知道你不喜欢皇宫的奢华佳肴,特意做了一桌的家常菜。”
      夙瑶依旧板着张脸道:“太子肯为夙瑶亲自下厨,夙瑶怎么敢当呢。”
      殷彻道:“你怎么不敢,本太子说你敢你就敢。”边说,殷彻边伸手为夙瑶夹了一块她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放在她碗里。
      夙瑶看了看这块排骨,突然笑道:“谢太子抬爱,不过依臣妾看来,今天这第一块小排还是应该先敬太子才是,没有太子哪有这今天的佳肴。”夙瑶站起身来,走到殷彻身边,把那块小排又夹到了殷彻碗里。
      虽然殷彻觉得她的笑容怪怪的,但还是如无其事点头道:“太子妃说的在理,本太子吃便是。”殷彻吃掉了小排,笑眯眯地对夙瑶说:“怎么样,这下夫人可以尝尝本太子的手艺了吧。”
      夙瑶回笑道:“那多谢太子了。”也拿起筷子去夹离她最远的松仁玉米,夙瑶往前够了几下,还是没够到,殷彻有点看不下去,举起放松仁玉米的碟子。夙瑶微笑着边道谢,边用筷子去接。不想手一下撞到了碟子,筷子倒在了地上。夙瑶小心翼翼的捡起来,一脸抱歉道:“你看我,连个筷子都能掉。”夙瑶用眼睛环顾四周,接着微笑道:“茈儿,去给我换双筷子。”
      “是,小姐。”茈儿接过筷子,走了出去。
      等茈儿走了,殷彻吃了口菜,冷声道:“我说夫人啊,你都已经是我的太子妃了,怎么你的丫头还叫你小姐。”殷彻眼神凛冽道:“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夙瑶嫣然一笑道:“太子这是说什么话,茈儿跟了我十年,和我一起生活在不见外人的萧零坞里,在她的世界里夫人这个称呼只属于我娘,还请太子原谅。”
      殷彻晃了下神,继续他不可一世的笑容道:“没事,我只是问下。”顿了顿,殷彻的眼神沉了下来,有意无意地问了句:“夫人的娘亲,可是叫吕素琴?”
      “正是。”
      殷彻笑的别有深意道:“好名字。想必定是个美丽聪慧的女子。”
      夙瑶道:“纵使我娘在美丽聪慧,也比不上太子您的母后温婉贤良。”
      殷彻拿起酒杯,另有深意道:“只可惜,上天从不会眷顾拥有太多的人。”
      上天从不会眷顾拥有太多的人。
      夙瑶低头苦笑,这个世界总是公平的。她又何尝不是,拥有着全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天赋,才能,地位,财富。却连自己身边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终究注定要独自与这些虚幻的东西共度一生。她抬起头来时,殷彻正夹起一块小排想要喂给夙瑶,夙瑶环顾周围的侍从,微笑着咬了一口,毕竟在很多仆人眼中,他们还是恩爱的一对,殷彻会在危险时保护夙瑶,夙瑶也会日夜操劳照顾受伤的殷彻,她不想破坏现状。所以在她嘴上留下排骨的汤汁时,她依旧微笑着让殷彻帮她擦掉。殷彻宠溺的看着她,轻轻的擦拭着她的朱唇,好像手帕上有刺随时可能会伤到夙瑶一样小心。他离她很近,近到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夙瑶的眼眸,淡淡的紫色,从她的眼睛映到殷彻的眼里。
      有时候夙瑶也会想,在这样一个安定的国家,有一个像殷彻这样好笑又仁慈的夫君。她相信他可以长命百岁,也知道他不会休了自己。或许有朝一日,他们还会爱上彼此。这不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白头偕老吗?这样想来,其实若她能爱上殷彻,也是件幸福的事情。至少,她不用再饱受孤独的痛苦。
      可是毕竟夙瑶所期望的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每每想起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夙瑶总会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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