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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云凰钧天舞 ...

  •   天历六百二十六年,皇甫华即容王位,成为继滕国魏翯后最年轻的一位国主。除郢迦外,其余各国均有道贺。然传闻晅国使节傲慢无礼,致使容王大怒,两国失和。
      天历六百二十七年,秋。南国国主寿宴,同时为其妹□□选婚。此消息一出各国才俊涌入南国
      枫叶被尽数染红,秋已到了深处。南王尹昭的寿宴终于缓缓拉开了帷幕。
      这是一个极好的天气,云淡天高。宴席中央的空地上,□□尹雪柔轻轻地拨动第一根琴弦,低垂着的眼睫下一双妙目从左至右慢慢划过,将滕国国主魏翯、岦国太子龙飞,、三王子龙战,襄国大王子卓青峰,靖安国无尘公子段韫鸿等人一一收在眼底。
      这些人能来,是尹雪柔自己都不曾料到的。这些人,无论哪一个成为自己的夫君,都是无可挑剔的吧?
      玉指纤纤在琴弦上翻飞,□□尹雪柔无疑是这场盛宴的焦点。但这时候也有人在不着痕迹地走神。
      龙战又喝下一杯酒,有些不耐烦地将手指在案上频繁地叩打,他不喜欢这些,叫他说,这全是靡靡之音。南国人实在是太柔弱了。不过他那嫡出的太子大哥似乎对此很有兴趣。龙战看了已经入迷地龙飞一眼,借着喝酒的动作掩去嘴角的嘲讽。不过就是这酒,也是不如人意,这样软绵绵的酒有什么意思,像是女人喝的。但这样的温酒入喉,龙战却忽然不能下咽。
      像是有一只手扼住了自己,那种感觉……
      龙战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魏翯。魏翯没有收回视线,他的目光阴沉,被他打量一遍,就像是被毒蛇扫过一遍。两人之间隔着数丈,可龙战几乎要坐不住了。
      魏翯无声地轻笑了一笑,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尹雪柔。
      龙战的手在案下收紧成拳,不甘和愤怒都被死死地捏在手心。除了第一次上战场,龙战再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被魏翯盯着,真是如坐针毡。
      这就是王者吗?
      龙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握住的东西还太少,还不能和那些人对抗。忍耐,龙战,你还需要忍耐。
      龙战又看向龙飞,这次来南国,自己虽然名为王子,但实际上只不过是龙飞的护卫罢了。就因为自己的出身,就因为自己有一个卑微的母亲,所以,你们就可以这样轻视我吗?
      总有一天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咚——咚——咚——”
      三声雄浑磅礴的鼓声惊回了龙战的神思。尹雪柔不知何时已经表演完退到了一边,此刻宴席中央的空地上,有人一身霓裳,光华夺目。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龙战看着她一时竟找不出词来形容。那是一种可以让千军万马止步,沧海桑田等闲的美。而此刻她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令所有人都忘记动作。
      整个宴会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忽然——
      钟鼓俱振,广袖齐展,飞声激尘,衣袂厉响,让人心震神荡,一扫靡靡。
      但见纤足跃地,大袖扬空,飘然转旋现凤栖之态,嫣然纵送如游龙之姿。
      鼓点催急,不知案上几多美酒倾倒,舞步频踏,一时竟连呼吸也忘。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终于,鼓点一震,响彻云霄,广袖一展,盖地铺天。在所有景致失色后,她翩然落下,尘埃不杨。
      没有人说话,静极了。连魏翯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而她也在看着魏翯,但只是一扫而过,目光并没有在魏翯身上停留。她有一双极为动人的眼睛,可这双眼睛每看过在场的一个人,就会多一分失望。
      “凤凰儿。”南国国主温和的声音像是柳枝拂过水面。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检点自己的失态。
      “原来她就是南国那只凤凰儿。”
      “可是凤玄之女凤兮?”
      “如此美貌,实是不负。”
      “方才见□□已是万幸,此刻见到凤兮方只怕我是把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
      凤兮收回目光,抬头望向尹昭。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在这最美的年华,她准备了一支最美的舞。可惜,他没有来……
      “这是什么舞?”魏翯忽然插话问道。
      尹昭顿了一下,但并没有表示反对,于是凤兮转过身对魏翯道:“云凰钧天舞。”
      “好!”魏翯抚掌赞道,“今日见此舞,当能阅尽南国之美。可惜齐琛今日不在,不过无妨,寡人代他做主了,九国第一美人,当凤兮莫属。诸位可有异议?”
      在场没有人有异议,有异议的人早已离场。
      “为什么?为什么要她跳舞?不是说她不会穿霓裳的吗?还有,她怎么把面纱拿掉了?她是故意要抢我的风头吗?”一连串的发问,尹雪柔已然气急败坏。
      “你是公主,没有人能抢了你的风头。”
      “母后!”
      “哀家今日身体不适,连陛下的寿宴都没有参加,柔儿,不要再来打扰哀家了。哀家累了。”
      尹雪柔咬着下唇,眼看两滴眼泪就要落下,她一转身子,捂着脸跑出了景阳宫。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已经松弛的涂着胭脂的嘴角缓缓地向上扬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凤凰儿啊凤凰儿……柔儿可是很小气的人,以后她会如何报复你……哈哈哈哈哈哈,哀家真是想一想都觉得开心。你以为凤家的人倚仗着昭儿的宠爱,就可以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吗?哀家赐给你的,好,你要受,不好,你也要受!”

      所有的赞许和艳羡都被抛在身后,凤兮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了宴会。皇甫华没有来,九国第一美人有什么意思?王侯将相的倾慕有什么意思?只剩下疲惫。
      三年了,我已经及笄了,可是,你还是没来接我……
      虞时明的卦算得还真准。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对于你,我总是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有时候宁愿自欺欺人。
      虞时明早已不是当年的虞疯子,现在他有了另一个称呼——虞一卦,因为他能一卦定乾坤。如今人们对他简直趋之若鹜,奉若神明,也不知前些年他为何要那样疯疯癫癫。一切的变化好像是从天历六百二十六年开始的……
      凤兮也是在那之后成为他的弟子的。
      和虞时明的相识是一个偶然,凤兮感谢这个偶然。因为虞时明确实教会了她许多东西,也成为了她求教解惑的对象。昨天她便是去了永陵学宫请教虞时明。
      说起来虞时明并不是南国人,他来自黎国,那个小时候凤兮曾无限向往的国度。虞时明告诉凤兮,琉璃海确实很美,等他死后就将骨灰撒在琉璃海里。
      凤兮问他,那里那么美,你为什么要离开?
      虞时明没有回答她。那时候他们正站在永陵城外,等待着夕阳西下。虞时明的背影显得格外沧桑。
      这次尹昭寿宴,太后特地点了几个永陵淑女,让她们在宴会之上献艺。其中也包括凤兮。或者说,主要是为了让凤兮献艺,才捎带上其他人,让凤兮不能拒绝。
      凤兮想过装病,可又有些不甘,在她心里,总盼着皇甫华能来。
      “连滕国国主、岦国太子都要来,也许皇甫华也会来。”
      “他不会来。”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时间。”
      “没时间?”
      “秋汛已过,现在是拿下延州城最好的时机。”
      “延州?晅国境内,沣江和沵江交汇之处?”
      “不错。”
      “为什么?不是,我是说……师出无名。”凤兮有点乱,因为她已经敏锐地预感到了什么。延州城是两江交汇地,水运发达,同时倚靠瑶山易守难攻。占领了延州城,就等于扼住了东南咽喉。要拿下延州城,对于皇甫华来说似乎是必然的事。可……可要攻打晅国……两国交兵……
      虞时明看着她,说道:“师出无名吗?我想,在天历六百二十六年,皇甫华就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是吗……”凤兮垂下头,“这样的话,我就辞了宫里的宴会吧,反正他也不会来。”
      “不,凤兮。你应该去。你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好好表现。”
      “为什么?这次宴会本是为安康选婿,我何必去抢了她的风头。”
      虞时明动了动唇,然后叹了一声。当凤兮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虞时明却又说道:“凤兮,跳好那支舞。相信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凤兮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希望。但虞时明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山峦,他避开凤兮,说道:“凤兮,你是我的学生里最聪明的一个。但很多东西并不是我能教你的。魏翯、龙飞、段韫鸿,这些人都来到了南国,区区一个安康,请不动他们。”
      “先生,我不懂。”
      “你不是不懂,你是不愿懂。甚至有时候,我也不愿让你懂。你回去吧,跳好那支舞。”
      “……是。”
      马车从永陵学宫出来,行进在山道上,凤兮头戴幂蓠掩去了面目,那如同金灵鸟一样悦耳的声音透着一股难掩的担忧和期许。
      “齐琛评九国美人,言安康之美如静水娴花,姿仪态度更兼南国风雅,九国美人之中,她可排得上第五。如此美人,又是公主之尊,求取之人自然如过江之鲫。可先生说,这次来的人太多了……”
      “滕国国主魏翯,岦国太子龙飞、三王子龙战,襄国大王子卓青峰,靖安国无尘公子,都要来。容国为何不派人来?”
      跪坐在一侧的丫鬟小桃生含笑递给凤兮一盏茶,笑着道:“容国必定会派人来的!”
      “是吗?”凤兮轻声呢喃,并不见得要人答话,但拿着茶盏的手却紧了紧。
      马车颠簸了一下,一道影子突然从车窗窜了进来。
      “姑娘,搭个便车如何?”那人有着一张极为张扬的面孔,但并不使人讨厌,大约是太过俊朗的缘故。此刻他贴坐在凤兮对面,整个人倚靠着车厢,左手捂着肋间,额上也尽是冷汗。但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显得轻松而随意。
      小桃之前是吓得忘记了叫,等她想要大叫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小姐从容地说道:“不知道公子要去哪里,也许我们并不顺路。”
      “姑娘要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这时候马车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凤兮伸手拨动了一下窗帘。那人的面色变了变,右手握着的短刀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但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不过片刻,后方的人马就来到了凤兮的马车前,拦下了他们。
      “你们做什么!”这是车夫费二的声音。
      “你可看见一个穿泥金色绣金文衣衫的人?”
      凤兮往那人身上一看,果然是金光闪闪。但他穿在身上却并不落俗套,那衣服的纹饰搭配得极好,绝非那些暴发户能有。
      “没有。”费二回答。
      稍微等了一下,外面的人说道:“可否打开马车让我们看看。”
      费二有些生气地说道:“我没看见你们说的人,快让开。”
      凤兮坐在车里听见一阵拔刀声,铁器摩擦着兽皮吞口的刀鞘其实并没有发出如何刺耳尖厉的声响,但确是让人极不舒服的的一种声音。
      “你们要做什么!”费二高声叫道,“你们可知道里面坐的是谁?”
      “费叔,让开吧。他们既然敢在南国的地界上拔刀,就不会在乎我是谁了。”凤兮扬声对外说道:“几位滕国的朋友远道而来可是为了□□?可惜我不是安康。”
      外面的人听见马车里坐着女眷,又一语道出他们的来头,不免有些迟疑,其中为首一人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的名字说出来你也不认得,但——”凤兮停了停,“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份。我从永陵学宫来。”
      “永陵学宫?不知姑娘可认识虞先生……”那人的语气明显恭敬了许多。
      “我是虞先生的弟子。”
      “……是我等鲁莽了,还望姑娘不怪。告辞。”
      凤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听身旁那男子说道:“虞时明只有一个女弟子,凤兮凤三小姐……久仰大名……”
      凤兮转头看向那人,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人又说道:“其实凭小姐的出身,那些人也不敢冒犯,可我不明白,小姐为何要绕一个大圈子说是虞时明的弟子?而且……凤三小姐又是如何知道那些人是滕国人的?”
      “近来永陵汇集四方俊才,我也耳闻几国口音。他们是滕国人,而公子……是晅国人。我向来闻说,晅国人和气生财,天大的事也可以坐下来谈个价钱。但不知公子为何会在南国如此狼狈?至于我为什么绕那么大个圈子抬出虞先生……”凤兮低头,声音淡了几分。“那是因为,我料想,有些人是宁可得罪南国丞相,也不愿得罪虞时明的。”
      那人听到凤兮评论晅国人的时候,不由咧嘴笑了笑。
      “不错,现在谁都想请虞时明算上一卦,一国之丞相,放之天下,确实比不上还是白身的虞时明。不愧是虞时明的弟子,通透!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欺骗你了。这次众人汇聚南国,有为安康者,有为虞时明者,而我,是为了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哈,荒谬!”
      那人看着凤兮,眼中含着赞赏。他不怕告诉凤兮他此行的目的,因为他笃定凤兮是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
      “确实很荒谬。”
      凤兮看向他,“那你还来寻?”
      “不是为我。”
      “那是为谁?”
      那人笑了笑,勉强站起身来走到马车门后,说道:“要是有一天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就知道我是为谁来寻。凤三小姐,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
      凤兮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也许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吧,她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你手上有刀,但是你并没有用刀来威胁我和小桃。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太坏的人。”
      “哈哈哈哈——”那人大笑了起来,牵动伤口,又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可惜,未能见到小姐芳容。齐琛评九国美人,唯有第一空缺。他说他还未曾见过凤兮,所以不能妄断第一。”
      “人应该知足。”
      “……在下失礼了。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见一见三小姐的庐山真面目。”说着就蹬车而出。费二在外面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地来问凤兮:“小姐,那人,那人真在车里啊。”
      凤兮没有回答费二,只是低声呢喃道:“这一次南国究竟还有多少事……”
      现在第一美人的名号已经尘埃落定,凤兮一路想着昨日的见闻却是心绪难平。她埋头走路,在宽阔平坦的宫道上,却撞上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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