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明月》忽其渺杳

8、第八章 二夫人

　　这边莫落正忙着招呼朝臣们的当儿，顾容洺贺正一个人在园子里闲逛。他依旧对早上发生的事有些耿耿于怀，心里郁积的一堆气却无处可发，正郁闷时，却一抬头又撞上了那个令他日日魂牵梦萦的人儿。

　　＂大小姐？好巧啊！＂

　　＂是啊，顾容公子，好巧，不知公子要往哪里去？＂

　　＂没个什么去处，随便逛逛，小姐呢？＂

　　谢碧心看他情绪不甚高涨，心中了然一笑，缓缓地道：＂若是公子还在为陛下的那番话生气，就大可不必了。这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南北两国不和，而今南国又日益壮大，不再甘于屈居北国之下，我们陛下说两句难听的也是情有可原。就算是顾容老爷子，皇上也不会卖几分薄面的，更何况是你。陛下只不过逮个人发泄下罢了，又不是针对你，如此有何好烦闷的呢？＂

　　顾容洺贺呆呆的望着眼前倾国倾城的女子，她是何时知晓的？就算是暗中有人通传消息，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不出一个时辰这事就传到了深闺之中，那明日还不要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他在皇帝面前下不来台？

　　像是看出了他所担心的，谢碧心解释道：＂公子莫要担心，也只是谢府的消息比别人灵通些罢了，这事儿不会再有别人知道的。＂

　　正说话间，拐角处走出了一个娇俏玲珑的姑娘和一个端着承盘的婢女，正是二小姐谢晴翠和巧儿。

　　谢晴翠一眼看到碧心马上跑了过来，搂着她的胳膊笑着叫了声姐姐，随后又看到了她面前的顾容洺贺，疑惑道：＂咦，这位公子是？＂

　　＂他是顾容大公子顾容洺贺，恢火的大哥。＂谢碧心向晴翠解释道。

　　＂喔，我说呢，原来是姐姐未来的大伯。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呢？＂晴翠笑问道。

　　谢碧心自然注意到了顾容洺贺尴尬的神情，她一扭头捏了捏谢晴翠的手，嗔道：＂你小孩子家的，管这么多干嘛？叫你给二娘煎的药呢？＂

　　＂这个我怎么敢忘，药叫巧儿端着呢。＂晴翠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巧儿道。

　　＂嗯，那我们赶紧去看看二娘吧。这药凉了可就不好了。＂

　　＂是，我的好姐姐，娘要知道了你这么记挂她，亲自为她配药，一定会很感动。＂

　　姐妹二人说笑着朝谢二夫人所住的祈安轩行去。

　　祈安轩建在谢府正院靠西的一隅，因为二夫人喜静，所以独辟出了这间院落用作她平日起居生活之所。院内青松翠竹，即便在万物萧条的冬日，也可隐隐望见些诱人的绿色。

　　＂娘，你快看看谁来看你了，＂刚进屋，晴翠就叫嚷了起来。

　　＂不就是翠儿么，亏你想得起娘来，＂谢二夫人听见音儿，在婢女的搀扶下慵懒的从软榻上支起了身子。只见这夫人已经年近四十，一头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松散的发髻，虽然近年来疾病缠身，面带病容，却还是可以从她脸上看出昔年的娇媚动人。

　　＂二娘，是我。＂回答谢夫人的不是晴翠，而是一个极其轻柔温婉的嗓音。谢碧心走进屋来坐在了软榻边上：＂不知二娘的气疾好些了没？＂

　　谢碧心并不是谢晴翠的亲生姐姐，她的母亲是谢老爷谢幕绝的原配妻子，也就是那位妃子静姝，不过静姝在生下碧心不久后就远离人世了。而这位二夫人堂溪氏，是谢幕绝后娶的续弦，不过也是京都名门之女。谢碧心为表示对亡母的尊敬和感怀，所以一直是唤她作二娘的。

　　＂碧儿，原来是你啊。唉，你二娘的这个气疾是老毛病了，也只有在冬日里才会严重起来，不过不用太过担心。刚刚有宫里的御医来给我瞧了瞧，说是并无大碍，只是不要再受了风寒，吃了生冷之物就是了。＂

　　＂二娘前些日子去顾容府，本应该在那里多呆些时日，等养好了再回来的，这样急匆匆的一去一回，只会更加重了病情，二娘这样为碧儿的事奔波，碧儿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幸亏我还略懂些岐黄之术，这几日为二娘配了些药，虽然不至根治，但至少可以缓解些。＂说着从巧儿端着的承盘里取出盖着盖儿的药盅，端给了谢夫人。

　　谢夫人端过药盅轻抿了一口，惊奇道：＂这药竟不像我平日里喝的那么苦，隐隐的还有一股甘甜的香味，不知这是什么药？＂

　　＂二娘，现在医者都道良药苦口利于病，碧儿不这么觉得，我在这药里下了一味秋梨干，最是清心润肺的。二娘平日多饮苦药，若是配着这副药喝，就可不用那么受苦。＂

　　＂你们看看，还是碧儿最知道心疼我，＂谢夫人笑着说道：＂不像某些个不肖子，一走就是三年，好容易回来了，也不见来看看我！＂

　　＂娘......二哥他......＂晴翠刚想替莫落说话，就听得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舅母口中的不肖子，可是我？＂

　　话刚落，莫落的身影就出现在房门口，一脸笑盈盈的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一见莫落，顿时喜笑颜开，轻呼了声：＂落儿......＂

　　＂舅母，＂莫落走上前去，坐在了谢夫人旁边，谢碧心起身让出的卧榻上。他提手轻轻将谢夫人额前的一缕碎发拂到脑后，凝视她道：＂舅母，这些年来落儿不知有多想您，回来这几日却不敢来见您，是怕您因为生我的气而动怒，再伤了身子，那我可就是罪加一等了。＂

　　＂落儿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世上谁都可能生你的气，舅母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我眼里比亲儿子还要亲，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是啊，二哥一来，娘的气色都好了很多，看来二哥竟是比碧心姐姐的药还管用呢。＂晴翠在一旁开心地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谢碧心微微的色变。

　　＂哦，碧儿熬了药来？她的医术一向是不错的，舅母你得快要趁热把药喝了，这样才有效。＂

　　＂好好好，舅母听落儿的，喝药。＂谢夫人端起药盅，喝了下去。

　　＂既然二娘已并无大碍，那碧心就先告退了，二娘好好歇着。＂谢碧心脸上仍带着那种淡淡的笑意，告辞道。

　　＂等等……我，有话想对你说。＂莫落突然开口道。

　　谢夫人看看他二人，说道：＂药我也喝了，现在有些乏，你们要是有事，就都退下吧，落儿刚回来，你们兄妹几个肯定得有一堆话说。落儿啊，得空常来看看舅母......＂

　　＂是，落儿知道了。＂

　　言罢，莫落等人出了祈安轩，晴翠刚想言语，莫落便开口阻止道：＂晴翠，你和巧儿先回去。＂他的眼眸望向谢碧心，语气中有不容商量的味道。

　　晴翠无可奈何的看了二人一眼，悻悻地随着巧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