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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子衿之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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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落和驳嘉二人绕过后院的围墙一路跑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四处都有买卖东西的摊贩。莫落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驳嘉在后跟了一小会儿,却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才看见对面那人面色铁青的看着自己,模样却是十分狼狈。驳嘉好容易忍住了笑,站在那太阳底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可笑够了?”最后还是莫落开的口,他打量了一下头顶上颇有些炽烈的天光,没好气的道。
“二爷,”驳嘉却突然严肃了起来:“刚刚你还叫我莫要冲动,自己却和那陈夫人结下了这么大的梁子。你说我们两个在这南国无亲无故的,也就只能呆在顾容府里。现在倒好,竟连个落脚的去处都没有了。”
“想想也是,”莫落拍拍额头,就着那街角的一处树荫就坐了下来,“连顾容伯伯都拿她没有办法的主儿,我平白去招惹什么?”他摊摊手道:“可是我就是看不惯她欺负人的那副嚣张样子,非得要让她尝尝厉害不可。你说得对,都是我不好,沉不住气,不但没有办成事,还弄出好大一个麻烦来。不过你说的无处落脚嘛,天涯何处不为家?这湛城如此繁华,还怕没有我们一处落脚的地方吗?”
他笑了笑,正要起身,却突然又一屁股坐稳了下去。莫落抬起手指向一处,冲着驳嘉乐道:“你看看那边,我想我们马上就要有着落了。”
驳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乐了起来。只见街边不远处正缓缓走过来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是他们在野渡口救下的那个姑娘---小鱼儿。
“不是真的鱼,就总会有游上岸的那一天。”莫落走过去截住青衫女子的去路,施施然的开口道:“怎么样?小鱼儿,真是冤家路窄,我们又见面了。”
小鱼儿抬起头来看看他,又看看抱臂在旁立着的驳嘉,两人站姿看似随意,却恰恰截住了她所有的去路。小鱼儿倒也不惊慌,而是大大方方的道:“真真是好巧,我也刚好要找你们呢。我们家小姐就在前面不远处的院子里等着公子,二位请吧。”她说着话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就要朝前走。
这下轮到莫落和驳嘉呆住了,他们大眼瞪小眼,对望了好一会儿,驳嘉才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姐?什么人要见公子?”小鱼儿瞪了驳嘉一眼,那表情好像在说这事轮不到你插嘴,她扭头对莫落道:“公子走是不走?我家小姐可不耐烦多等。”
莫落呵呵干笑一声,“既然小姐盛情邀请,在下又岂能拒绝?”说着他朝驳嘉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紧紧跟在小鱼儿身后,朝街道西边行去。
小鱼儿带他们走的是南国湛城最宽敞的一条街道,街名阳华,很是繁华热闹。道路两旁客栈店铺鳞次栉比,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吆喝声,孩童嬉闹声,车马辘辘声不绝于耳,很有一副盛世繁华,歌舞升平的景象。
他们越过街道,拐进了一条青石铺地的小巷,繁华声一下被隔断,耳际重又安静了起来。莫落和驳嘉因为吃过小鱼儿的亏,都暗自警惕起来,青衫少女却丝毫不以为然。她在前面带路,拐进小巷后不久便停在了一座院子的门前,莫落和驳嘉也跟上前去在院子门前停住。小鱼儿拍响了门环,没过多大会儿,就有一个约莫不过七八岁,扎着总角的女童过来开门。那女童见了青衫女子,笑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先甜甜的叫声了小鱼儿姐姐,然后打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小姐可在院中?”小鱼儿踏过门槛,问道。
“小姐已经在楼上摆下宴席,正等着莫二公子呢。”小童回身笑看了莫落一眼,对他道。
莫落颌首,正要跟着那小童进去,小鱼儿回身拦住了跟在他身后的驳嘉。“小姐请的是莫落莫公子,请问你也叫莫落吗?只有莫公子才能上得小姐闺房,你且跟我一边儿呆着去吧。”说着拉起驳嘉的袖子就朝另一边走去。驳嘉被她拉着,便回头便朝莫落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莫落朝他摆摆手,示意驳嘉放心,然后他就跟着那女童穿过了院子里面的一个门洞。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小小的院落,院子里栽了满满的芍药和海棠花,因花期未至,只是显得有些绿意盎然。院落尽头处的一间屋子外竖着一面八扇的大屏风,屏风上绘的是仕女采花折柳的画面,正好将屋内的景致悉数挡住。
莫落正朝着那扇屏风行去,却被那女童叫住,领他走了另外一条小道,此时他才发现花丛掩映下还有一截架空的木头悬梯是直直通向小楼二层的。
他暗笑自己的莽撞,便随着女童往二楼走去。
“这二层是什么地方?”莫落走在悬梯上,抬眼看了眼院中,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小姐的闺房。看来小姐待公子不薄呢,一般的客人小姐只在楼下的雅室里接见……”那小童咯咯一笑,回道。
莫落听她这样一说,脸蓦地一红,竟有些害羞起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二层中央的一间屋子前,屋门并没有关,只是挂着一层细细的翠色珠帘,与朱红的门廊相映成趣。莫落一抬头,见门匾上书碎梦居三字,不禁有些怔神儿。
那女童一掀珠帘,对莫落道:“我家小姐就在里面,公子请吧。”莫落这才低下头朝那小童点点头,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立马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莫落打量了一下屋内,只见左面的墙壁上开着一面轩窗,窗前立有一张檀木书案,案上随意摆了些纸笔。透过窗子,正好可以看到院外的景色。而右边则摆放着一方仅供两人用的坐榻,榻子中间的一张小矮几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铜雕香炉,正散发出一股股香雾弥散在四周的空气中。坐榻上方则悬挂着一张立像,画中的女子沉静温婉,一手挽着花篮,一手正在撚着手里的花枝。
不知怎地,莫落总觉得这画中的女子十分熟悉,竟像是从哪里见过一般,却又着实想不起来,于是不禁对着画痴痴地打量起来。
忽然破空而起的琴音打断了莫落眼望那副画作时纷杂的思绪,那琴音袅袅,破空而出,仿若山涧清泠之水忽然撞上岩石溅起高高的水花。那如水的琴声转在空中抛出晶莹剔透的粒粒水滴,忽又切切旋落下来撞上冰冷的石块摔成了粉碎,拨琴的双手宛若不带丝毫感情的造物者,琴曲捻拨,技艺已到极致,却分辨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含在琴音之中。
莫落当即失魂落魄般呆住,他的脚不受控制的朝那琴音响起的内室行去,由于风吹而轻缓碰撞出滴翠声的珠帘被掀起的那刻,他呆立原地,简直不愿再呼吸下去。
内室的琴音戛然而断,弹琴的女子素手微拂,抬头望向静立帘边的莫落。莫落的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痛楚,他望向那女子恍惚隐没鲛绡内的面容:那安静下来时略带些冷艳的模样,倒有六七分像极了-----尽管不愿意忆起,但那屡如同追命索魄般阴魂不散的回忆连带着那个刻骨般绞人心肠的名字仍是恪心尽职的浮过心头,停在了他许久不愿面对的那一处----谢碧心,你究竟成了我莫落最致命,也最无奈的深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