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明月》忽其渺杳

26、第二十六章 不期之遇

　　“碧儿？”未及思量，那一声轻呼已然唤出了口，莫落呆呆的望着帐中的人影，脚下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呵呵，公子可是在唤我么？”却不料那身着酡粉色衣衫，簪钗横斜的女子已经拂开珠帘，旖旎着步子缓缓地走了出来。她见了莫落那失魂落魄般的样子，先是提袖掩着嘴角轻笑了一声，笑声清脆如铃，“公子见着奴家怎么就呆成了这副样子，莫不是奴家生的太好，连北国来的贵家公子都能迷得七荤八素不成？”

　　好一张伶俐的巧嘴！莫落立时反应过来，原来不过是他错认了人。碧心的冷艳和孤高傲人绝不是眼前这个女子可以比拟的，她那人生的炽烈，性子也最是泾渭分明的。她喜欢的东西也与她的人一般，都是要美，要盛到极致的才行，而这女子身上旖旎酡霞一般的粉红，却哪里能入得了她的眼？刚才琴声如醉，也不过是这名女子的琴技要比寻常人好上一些罢了。

　　想通透了，莫落的面上也立时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撑起珠帘率先步入了内室之中。“瑶台馆的头牌自是美貌，若是姑娘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怎么做这里的头牌？”
　　那女子一甩袖子，娇嗔道：“又是鱼儿那丫头多嘴。”末了走上前替莫落斟了一碗茶，又拉着他的袖子将他按在圆凳上坐好，“小女子名唤岚衿，”她拖长了调子，语音柔媚的能入到骨子里去，“是这南国湛城最大的一家妓馆---瑶台馆的头牌花魁，公子能找到我可就对了。”

　　“哦？”莫落不禁好笑道：“那小鱼儿姑娘将我引到这里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她只跟我说是姑娘你在等我，所以我才会寻上你这碎梦居的。”

　　岚衿先是稍稍一愣，而后了然的一笑道：“原来如此。那公子你怕是着了那丫头的道儿了。”她走上前揽上莫落的肩膀，“不过俗语有言，既来之，则安之。今日公子既然来了此处，不如就多留些时候？”

　　莫落抬起头望了一眼窗边琴台上的七弦，心中略一思量，点点头道了声：“也好。”

　　而此时，另外一边的驳嘉却被小鱼儿扯着袖子，拉到了相邻的另外一间别院里去。驳嘉想起那日野渡口林中初见的情景，不禁脸一红，一边回头张望，一边结巴道：“你，你，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小鱼儿转过头，掂起脚尖在他额头上敲了两下，笑道：“我姐姐是妓馆里的头牌，我还能带你到哪里去？自然是青楼了！真是个呆瓜。”

　　驳嘉一听这话，脸红的就更加厉害。他连忙站住脚步，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与二爷公务在身，怎么能去妓馆里头厮混呢？若是叫辅国大人知道了，非把我下到大狱里头去不可。”小鱼儿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又照着他的额头敲了一记道：“妓馆怎么了？那歌妓舞姬又不是妖怪，还能把你给吃了不成？”说罢又拉着他的胳膊朝瑶台馆的前厅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再说了，你不跟我到妓馆里头去，怎么知道要害你家公子的是谁呢？”

　　说着他们已经踏入了前方的花厅之内。瑶台馆是南国湛城阳华大街上最大的一间青楼，花厅中高朋满座，莺声燕语，丝竹声，调笑声，喧哗声不绝于耳。驳嘉乍一听到小鱼儿说的话，顿时来了精神，高声呼叫道：“有谁想要害我家公子？那也得看看能不能先过了我这一关。”害的小鱼儿忙跳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几桌离他们的近的客人听见喧哗都扭过头来，狐疑地看向他们，小鱼儿忙朝他们点头示意，然后拎着驳嘉的领子就将他拉到了厅侧一个拉着帘子的雅间中。

　　“本姑娘今日非被你给害死不可！”小鱼儿拉上帘子，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对驳嘉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罢一转身就消失在了花厅的人潮中。

　　一盏茶工夫后，等到小鱼儿再次出现在驳嘉面前时，他一口水没咽下去，全都喷了出来。只见少女已经将刚才的青衫脱下，换上一身青楼中舞姬的桃粉色水袖长裙，纤细的腰间缀上一圈翠色的云纹，流云一般的长发绾在脑后，几缕轻薄的丝带随她步行的动作款款飘舞起来，乍见之下，还以为来人是从九天下凡的仙女。驳嘉不由得眼睛都看直了。

　　小鱼儿扑哧一笑，在他近旁的座位上坐下来，“怎么样？这一身打扮可还称公子的心意？”不待驳嘉反应，她又欺身向前，在驳嘉耳畔低声道：“一会儿要是有人过来盘问，就只说你是来听曲儿的客人，记住了么？”

　　驳嘉闻着那攒入鼻中的一丝暗香，心思一时恍惚，也不知是听到了她的话没有，只一个劲的点起了头。就在这时，忽然外间传来几声喧哗，不过多时，就有一众持刀的侍卫迅速地将整个妓馆都包围了起来。为首的那一个侍卫用力砸了砸桌子让厅中的人都安静下来。

　　“各位听着，我等奉了主上之命特来此地捉拿一名犯事者，还望诸位配合，若是有蓄意闹事者……刀剑不长眼睛，各位可要好自为之。”他说着一挥手，就有手下的侍卫执了兵刃和画像，对着座中的年轻男子一个个比对了起来。

　　驳嘉透过雅间帘子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那些侍卫手里拿的，正是莫落的画像。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刚刚那名领头的侍卫立在厅侧一名白衣男子近前，正垂着头低声说着什么。难道那人就是小鱼儿口中的幕后黑手？驳嘉倾身向前，顺着那侍卫的视线朝那名白衣男子望去。

　　那男子身形瘦削颀长，乌发高束，眉宇间隐隐闪过一丝不易与人亲近的清冷之感，驳嘉的眸子对上那人冷冽无波的一双墨瞳，忽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他？他的脑中依次闪过疑惑，愤怒与不解，一时握起手中的杯子，竟是想也没想就一下子掷到了那白衣男子的脚边。

　　碎瓷声立时吸引了诸多侍卫和那名白衣男子的注意，门帘一下子被刀剑挑起，有几名侍卫就要上前来拿人。驳嘉挥胳膊挣脱开那人的手，径直大步走向了那名白衣男子。他在那男子跟前单膝跪了下来，垂目道：“北国谢府一等侍卫见过顾容恢火大爷。在此只想向您问一声，不知大爷什么时候已经忘记了辅国大人教养知遇之恩，竟然已经要公然与谢府作对了？”

　　那白衣男子呆了一呆，他望向地上之人抬起来的眸子，惊疑道：“驳嘉？”

　　驳嘉低哼了一声，“亏得大爷还能认得出我，怎么难道要连同我一起拿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