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明月》忽其渺杳

16、第十六章 身不由己的局中人

　　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多日，地上的积雪再也没有消融过，严冬迅疾的来临，风卷残云似的占领了这座繁华的城池。

　　这些时日没有什么太大的事，大祭已经结束，圣上点名夸赞了莫落办事得力，有干臣之才。朝中的诽难因为谢幕绝的斡旋也少了许多。

　　莫落近日来十分的闲适，每日里只在苦檐居抚琴赏雪，煮茶论诗，或是与闻川，汀芷等人插科打诨，回忆旧日光景。这期间攸扈常来造访，每每能与莫落设上几个棋局，或是说上几个对子，聊几首曲子。时间久了，莫落也觉得攸扈没有那么讨厌，所以也就从心底接受了他，两人才智不相上下，世上难逢知己，也就愈发的惺惺相惜起来。有时一时兴起，莫落也会挟着琴突然到攸扈府中去拜会，两人抑或高山流水，抑或畅谈天下大事。

　　在谢幕绝闲暇时分，三人也会聚在狄康亭喝上一顿酒，或者是谈谈朝政之事。但由于天气和谢幕绝常常没有空闲的缘故，这样的聚会并不常有，但即便是如此，聪慧如莫落也大概了解了朝堂各个势力的布局和他们之间的利益权衡。

　　谢老爷子总是强调明面上的势力并不可怕，因为只要稍作分析，就可以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和动机，进而根据他们的需求和弱点各个击破。而暗中隐藏的势力，就不那么好对付了。这些势力和背后的支持者都隐藏在幕后，根本无法从发生的事情上推断他们的真实目的，而稍有不慎，就可能栽在他们布好的局中，从此万劫不复。所以谢老爷子走的特别小心，几乎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有了今天谢家在明面上把持住了整个朝纲的局面。

　　而这些，之前老爷子从来没有在莫落面前提起过，所以当他把一切都透露出来后，莫落打心眼里佩服这位高权重却和蔼可亲的舅舅。

　　＂我老了，很多事情再怎么权衡周全，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所以我把这些告诉你们，是希望你们可以早一点认清我所处的局面，也好替我负担一些。这样万一我哪天百年之后，我一生的成果和梦想不会无人接替；整个谢府不会因为无人负担而分崩解体，子孙后代流离落魄。＂

　　这是一次长谈之后谢幕绝对他们说的话，莫落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前一句是对着攸扈说的，而后一句，是对着自己说的。他看得出来他十分信任攸扈。这样一来，等于是将他的基业和梦想交给了攸扈，而将整个谢府交给了自己，这样的做法，算是滴水不漏，算无遗策了。

　　莫落也可以想见舅父的种种担忧，和这样看似强大，但却是无可奈何的安排。老爷子一生无子，只生有三个千金，纵使有聪颖过人如谢碧心者，但她毕竟是一介女流，无法承担大任，所以老爷子一直待他和顾容恢火如同己出。可是如今看来恢火始终是顾容家的人，而且似乎是接替顾容家当家作主的人。所以谢府的重任，就落到了他莫落的身上，而为了保险和万无一失，老爷子也早就暗中观察和物色好了攸扈这个角色，以便在自己无力抵挡之时，成为自己的一个助力和谢府的一个保障。所以老爷子要他多和攸扈往来结交，也是早就算计好的。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感觉总是不好，可是莫落明白老爷子不得不这样做的无奈和苦心，更不用说他莫落今天的一切，甚至于这条命，都是谢老爷子给的。所以说算计就算计吧，他莫落乐得承担。

　　日子似行云流水，匆匆却不留痕迹，转瞬之间，已到年关。

　　这日里正是个阴沉的天气，虽然黎明已过，但是阴沉的天幕和沉睡的众人都不愿承认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谢幕绝这日依旧醒的很早，都说年纪大了觉就会变少，更不用说他每日还有无数的烦心事需要处理。所以每日晚间，他都需要一壶好酒来帮助自己睡眠，这法子着实有用，它总能保证他每日醒来时精神百倍的面对各路发难来的牛鬼蛇神，并将他们各个击破。

　　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使用这个法子的，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喜爱和依赖上酒这个东西的，他只知道酒是个好东西，它可以使人忘掉很多不愿意记得的事，也可以使人胆气十足的面对许多难以面对的事，即使只是暂时的。

　　谢幕绝踱步在他所住的院落里，感受着冬日清晨独有的清冽气息，他缓缓的打了一套太极，舒活了舒活筋骨，忽然发觉头顶的天空阴了一小片。一个反手向上抓去，谢幕绝笑着抚了抚手上有些受惊的鸽子。

　　这只鸽子名叫万里音，通体一身的灰色羽毛，是谢幕绝专门养来与各地亲信通传信息用的。

　　他熟练的扯过鸽腿，解开了上面的金色丝线，然后一扬手臂，训练有素的信鸽便扑腾着羽翼飞上了天际，转瞬便已消失无迹。

　　捋下丝线，谢幕绝忙展开了那张略带古旧的宣纸，纸的顶头印着几朵祥云印记，果然是顾容府的手笔，谢幕绝心道。

　　他快速的阅了信上的内容，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信上的字并不多，但却传达了一个十分严重的消息。顾容燮碰到了麻烦，在他看来，似乎是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已经出手干预了，但是末尾顾容老头让他莫要担心，说自己会有办法解决。

　　谢幕绝抬手将纸片收入袖中，但他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来，也不知顾容燮说的有办法解决，到底是什么样的办法。而又是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事，而且直指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远在南国的顾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