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毛 迷魂记》拾月初酒

7、7

　　7.

　　莫雨道：“你信不信我？”
　　穆玄英毫不犹豫道：“信。”
　　莫雨扯扯眉，道：“我可是恶人谷的人。”
　　穆玄英觑他一眼，“我信的，可是莫雨哥哥。”
　　“好，”莫雨满意点头，咬着字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全交给我。就算下趟地府跟阎罗王抢人，我也一定要让你好好的。”
　　穆玄英心中警铃大作，“你想怎么做？”
　　莫雨周身散发出一股高深莫测的气场，眼神也深邃起来，“第一步，先听你说完。”

　　莫雨道：“你只说了失去意识之前，那之后呢，来了恶人谷后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身体有什么感觉，都没说呢。”
　　穆玄英恍然，“这倒是，我人本在南屏山，魂却来到恶人谷，一定有原因。”
　　仔细想想，或许还真能发现线索。
　　于是顺着莫雨的话，穆玄英老老实实地，从头想了一遍。
　　嗯……
　　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莫雨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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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穆玄英脸红了。

　　“……这个，一定要说吗？”
　　他觉得，为了大家好，他还是什么都别说比较好
　　“必须说，越细致越好，”莫雨丝毫不给他希望，严肃道，“我的穆少侠，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扭捏？”
　　不，他不是扭捏。
　　穆玄英回忆起的片段场景越多，就越觉得，他宁愿这个样子下去，也不想跟莫雨说。

　　莫雨眯起眼，“方才有个人说他信我，可惜他的实际表现，不太像相信我的样子喔。”
　　穆玄英闭眸避开莫雨有些慎人的逼视，满心纠结，犹豫再三，终于把心一横，吐出句话来。
　　“……你给我的信上，写了什么？”

　　晴天霹雳！
　　莫雨被这句话炸得眼前一花，耳边轰隆隆一阵雷鸣。
　　“你、你、我……”
　　难得难得，向来只有他让穆玄英说不出话，乖乖被调戏的份。不料风水自流转，也有能让他莫雨结巴的一天。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啊。
　　那厢穆玄英目光闪烁，“昨天夜里，我就到这了。”
　　“……”
　　“然后……”穆玄英小心地偷看莫雨表情，“我一直跟你在一起。”

　　莫少谷主年富力强风华正茂，记忆力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决不至于早早患上老年痴呆以至于连从昨夜到今夜期间所发生的事都记不得。
　　他很清楚地想了起来，他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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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全都，被看见了。
　　被毛毛，看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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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来给他一刀！

　　穆玄英既已说了实话，人也胆大起来，再度好奇问道，“莫雨哥哥，你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啊？”
　　“……其实，”莫雨艰难地开了口，“也没写什么，就是最近比较闲，想跟你问个好。”
　　“哦，”穆玄英终于破解一个心中谜题，点头微笑，“原来如此，我挺好的。”
　　“你这也叫挺好？”莫雨顿时找回声势，恨不得揪住穆玄英耳朵使劲提提，“既然昨夜来了，还躲着我捉迷藏，看我找你找得要疯，好玩吗？”
　　穆玄英解释道，“我也不知要离近些才看得见……”
　　他忽然消了音。

　　两人原本离得就近，莫雨又靠近了些。
　　距离一再缩短，早已远远超过应有的距离。
　　他的瞳孔里，映出莫雨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脸……
　　穆玄英呼吸一滞，握紧了拳，头向后仰去，脚也往后退了一步。
　　“还想跑？”莫雨立时逼紧，他可不会再给毛毛消失的机会。
　　“莫雨哥哥，”穆玄英屏住呼吸，“你不觉得……我们俩的距离有点太近了吗？”
　　莫雨停下动作，挑了挑眉，是吗，他还觉得不够近呢。

　　就着探身过来的姿势，莫雨问道：“如今，是不是只我能看得见你？”
　　穆玄英怔了怔，“应该是……”
　　他跟着莫雨在恶人谷走了大半天，不乏和其他恶人擦身而过。若是距离一短便会被人瞧见，以他穆玄英的身份，恶人谷早该沸腾了。
　　“那你还躲我？”莫雨伸长手臂比了下两人间的距离，认真道，“离得远了，我就看不见你了。”
　　“只有我能看见你，听见你，若连我都不能感觉到你……你要怎么办？”

　　——你要怎么办？
　　五个字说到末处，音量愈低，最后一个办字消失在空气里，却是余烟袅袅般，盘亘不去。
　　……他能怎么办？
　　穆玄英一时哑然。

　　莫雨的话提醒了他，此刻的他智尽能索，无可安身。可供仰仗的，竟只有面前这个，他最不想劳烦的人。
　　可是，过去那些年，莫雨让他依赖得已足够多。

　　他垂下眼睫，将视线落得低低。
　　目光移动片霎间，一样东西闯入了他的视野。

　　傻毛毛，真是太好懂了。
　　心里头想什么，看他样子就一清二楚。这么容易被看透，如果遇上心怀叵测的坏人……
　　莫雨阴沉着脸，不用假设，已经遇上了。
　　有些话他本不想在这时候说，看情形，却是不得不说。

　　“毛毛。”
　　“莫雨哥哥！”
　　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俱是一愣。

　　穆玄英看着他，急急道，“有件事你不知道，不灭烟给你的那个……”
　　“不是风月铃。”莫雨胸有成足道。
　　穆玄英止住话头，动了几下唇，“……原来你知道。”
　　莫雨手拂过腰间，手指一动，将金镂球攥进掌中。
　　一句话又低又快地飞过。
　　“要是真的多好……”

　　“啊？你说什么？”穆玄英没听清。
　　莫雨望着他，一笑化之，“没什么。”

　　近在眼前，远过天边。
　　莫雨侧过头，看向依然重蓝深深的天空，不明不白地来了句，“天快亮了。”

　　***

　　天快亮了。
　　不灭烟死命抽着身下的马，巴不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必须马上离开恶人谷，要是那个谁在信上所言不差，莫雨发现真相怕是早晚的事。
　　今夜守关的都是他的亲信，自会交代好不可泄露他行踪。
　　等过了三生路，出了昆仑界，小疯子就是想找他麻烦，哼哼，也是望尘莫及
　　……了。

　　烟猛地勒住马，马蹄在地上绷出数道深深土痕，带起一大片尘土飞扬。
　　嗯，肯定是幻觉。
　　他紧紧闭上眼，默数了半盏茶时间，再用力睁开眼。
　　……擦！

　　幻觉不但没有消失，还更加生动鲜活了起来。
　　幻觉人靠在路边一根燃灯火柱下，翘着二郎腿，抱着手臂，气定神闲，悠然以待。
　　这个姓莫名雨的幻觉目光慢悠悠转向他，仿佛刚刚才发现了还有他这么个人。
　　再当这是幻觉，未免太过自欺欺人。
　　莫雨修眉上挑，十足诧异道：“咦，烟长老，天还麻麻黑呢，这是要去哪？”

　　“咳……我睡不着，出去转转。”
　　“真巧，我也睡不着，一起转转？”
　　“太客气了少谷主，我这人好静，自己呆着就行了。”
　　“哎呀，烟长老可是恶人谷的柱石，万一碰到哪个不长眼的，冒犯了你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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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想死。

　　罢了！骑马过来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想过，若是有人阻拦，大不了拼了！
　　放眼整个恶人谷，能让他难以应付的能有几个！
　　能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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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灭烟在心中默默流泪。
　　眼前这煞星，不巧正是其中一个。
　　还要不要动手？
　　不灭烟悄悄摸向袖中暗器……

　　恰在此时，一声怒喝铿然，在他耳边炸个天裂。
　　“不灭烟！！！！！”
　　不灭烟差点把暗器尖插到自己身上。

　　莫雨疾声厉色，凛然道：“有人密告，说你跟浩气盟私下勾结、暗通款曲，将我恶人谷的守卫布阵全数泄露！先前我还不信，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要叛逃出谷！”
　　话音方落，数十个恶人谷铁卫自暗处蜂拥而出，将烟围了个结结实实，插翅难飞。

　　等等……
　　烟的脑子有点混，这是什么发展？
　　他完全听不懂莫雨在扯什么鬼。
　　“我哪有……”

　　“烟长老！”莫雨立刻打断他，一脸痛心疾首，“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浩气盟是我恶人谷的死敌，必须划清界限！你怎么能跟他们勾勾搭搭，搞三搞四，不清不楚！”

　　“……”
　　不灭烟自认是个无耻之徒，不是个要脸的。
　　然而此时此地，他很想仰天咆哮。

　　——你怎么有脸说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