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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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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帝京已是第二天傍晚,作为一个神仙,这么点路程走这么久,只能说墨郇对这件事一点都不上心。
因为城主大人“暴毙”引出的麻烦事一堆,墨郇同她回去后,来催请的人一个接一个,墨郇不仅还很有闲情逸致的同她用了饭,看那架势,好似还要等她安然入睡了才考虑要不要出门。
催请的宫人在外头急的焦头烂额,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妤凰本想着吃完饭出去散散,顺手去书局淘几个话本,眼看现下的状况,只好打着哈欠,借口赶路回来真是太累了,早早回去休息。
一直等她装的都快睡着了,墨郇才出了门,妤凰怕他忽然折回来,又装了好一会才起身。
她此次没有回溶月楼,而是随墨郇回了他在京的府邸,她施了术,凡人看过她的容貌大凡都不会再记得,住在溶月楼毕竟有些吵闹,墨郇更是不想她在哪里多呆半刻钟。
当初墨郇送她回去,是因为帝京事繁,万一牵扯出她,他们就不能顺利的把麻烦的政务堆给城主大人,然后出去游山玩水。
至于具体是哪些麻烦的政务,她完全没有兴趣知道的。
按辛夷和墨郇所说,他不过是顺手来拾掇一下人间,而他暂代的身份,按照大司命编排的命格,近期大概也会同城主大人那般不慎“暴毙”。届时没了这层束缚,再去玩也不迟。何况回到帝京,就算墨郇没功夫陪她,她也可以自己玩嘛,说不准她还能玩的更洒脱。
施了个隐身术,妤凰大摇大摆走出府们。内城九坊高宅深院林立,远不如外城下九坊热闹。天已经全部黑下来,铺设平整的街道上撒了细沙防滑,出行的人大多是乘车,连纵马的都很少。
放眼所见无非就是就是些镇宅的石狮子,高耸的屋檐,千篇一律,无聊的厉害,妤凰逛的有些乏味,干脆找了个车顶坐下,闭上眼睛跟着马车吹风。
马车的方向同她来时的方向大致相同,她是逛的累了,绝对不是因为找不回路。
车顶风吹的舒爽,月朗风清,仰头刚刚好能看到天河运转的星轨,她看不太懂,只觉得碎碎点点很好看,辞休城头顶总是雾蒙蒙一片,有月无星,让她看着那些咏叹明月星辰的诗词歌赋,半点想象的原型也没有。
难得来一次凡间,要一下看个够本才好,就是不知道头顶上那些星君们,一个个是在打牌还是在赌骰子,听说九重天规矩很严,如果禁止赌博,那漫漫长夜,也就只能说说八卦聊以消遣了。
她有的没的想了许久,原本打算找到熟悉的府邸就跳下去就近寻路,可等晃过神,已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马车行到何处。
周围渐渐亮起来,也不比先前那么安静,车马声响彻一片,远远的还有乐声传来,不太像饮宴丝竹,反而像哀乐,妤凰好奇的探出半个头。
车里不知是哪家大人,在她发呆时候早就下了车,她现下所在是在安置车马的地方,放眼望去,除了看管的小厮,剩下的都是车马…车马…
妤凰哀嚎一声躺了回去——没事出什么门看什么星星,不知道自己是路痴吗?
任她在车顶哀声叹息,车辕边看守的小厮们却听不到的。一个个聚众无聊,自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自家府邸的闲话。
“殿下睿智风趣,待人也极好,想不到正值英年便早早逝去的。”听着远处绵延的哀乐,有个小厮心有所感,无不悲伤的说。
他起了不错的话头,立刻有人凑上来,“可不是,殿下去的这般仓促,连个子嗣血脉都未曾留下,身后无人祭奠,也不知会不会受鬼差为难。”
原来讨论的城主大人?
妤凰心里默默腹诽,你们家殿下现在还不晓得在幽冥渊哪个角落享福呢!至于身后无人,在幽冥司会不会受委屈?城主大人他不去委屈幽冥司就不错了。
“殿下虽然年青,却早已过了娶妻年纪,照理也该早早的纳妃,若非为了那个女人,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哟,城主大人的八卦,原来他在凡间就晓得拈花惹草了。
“你说的是那个息妩?”
“就是她,原本也是个仙子样的人物,怎么就自甘堕落去了那种烟柳之地,若非殿下不弃,全心全意守着,早就被人…哼…”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远远看过瞧见过一次,看姿态做派,不像是倚栏卖笑的姑娘。”
“呸,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你那是不知道,她还曾当街勾引过三殿下,被三殿下直接扔下马来着…”
“原来竟是这种人,也亏了殿下的一片痴心…”
下头讨论的惹火朝天,车顶的妤凰却愤懑不已,她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听八卦,没想到谈论的竟然是她,还把她和城主大人牵扯到一起!
痴你头的痴心…简直就是玷污她的名声!
城主大人自个出来玩,把她拿来当幌子不娶亲就算了,整天没事找事钻去溶月楼看她的笑话也算了,凭什么最后她还落了负心人评价?就他高风亮节,痴心不悔,丫丫里个叉,回头她一定要打扁这混帐的脸。
“不过听说那息妩也消失不见了?”有人好奇道。
“没了依仗,自然是要早早离去了。”先前对她很不屑的小厮更加不屑道,“亏得殿下还想着她,临去前还不忘留了份东西。”
“莫不是金银珠宝?如果是这个,殿下当初直接交给她不就行了。”有人明摆着不信。
“那不一定,说不准是凤冠霞帔,一偿殿下所愿也说不准。”有小厮开玩笑道,“这事你从哪听说的?可不可靠?”
“是殿下府里的人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谈话的声音渐渐压低下去。
“那就肯定是定情信物了!”
“说不准。”
妤凰的好奇心毫无疑问被勾了起来。
城主大人留给她的礼物?定情信物什么的肯定不可能,金银珠宝…她也用不到,至于凤冠霞帔,如果他不想被墨郇打死就肯定不会这么做,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难不成是话本?可真要是话本,他干嘛不直接在送信的时候直接附给她,搞的这么神神秘秘做什么?
妤凰苦思冥想却不得解,小厮们的议论也换了个话题,再也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妤凰又听了一阵子,决定自己去找找,反正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她恰好就在城主大人府上,也不用多再跑一趟。
这座府邸比起城主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到底同一个人品味,布置极为相似,以她那段时间没事就跑去城主府拿话本的经验,很容易就找到城主大人的书房。
书房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在多宝阁下面的立柜上施了层障眼法,凡人看去只以为是个雕花装饰实木,于她,却是不能再明显的告知。
随手解了那层障眼法,又解了层结界,这才寻到放在里面的东西。
出乎意料,只是个不起眼的锦盒,长长方方的,体积不大,也没什么重量,暗紫色的摩诃空桑做成精致扣锁,果然是城主大人不变的品味。
盒子上还附了张纸条,言辞恳切的建议她在墨郇身边再打开。
神神秘秘的语气,挠的妤凰心痒难忍,也不管城主大人的嘱咐直接打开,大不了回去再问墨郇就是。
出乎意料,没有锦蓝封底的话本,而是朵摩诃空桑,同她和城主大人钓鱼时看到的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这多是这朵的颜色幽紫,花瓣茎叶上还嵌着淡金色镶边。
看样子是从殇途河里捞出的记忆,怎么会放在这里?妤凰拿起那朵摩诃空桑,茎叶自发绕上她的手腕,她正要凝神观看,手腕却忽然一痛。
尖锐的茎端竟直接刺破她的腕心,血滴三三两两滴在地上,那朵摩诃空桑化作一道紫光,倏然隐没在她掌心。
耳边很静,虚无的灰白色,幽幽荡荡在识海在飘散,微浅的香气在鼻间萦绕,似渺落雾气里绽开的花色,那是羽扇花的香气,她记得很清楚,羽扇花在夜里才会散发这种清幽的味道,她睡不着的时候,常常坐在木廊上发呆,以前很少这样,自新婚那晚才有了这种习惯,慢慢的,一坐就是一整夜。
那时候她叫姒锦,是玳朝天子嫡出的公主,十五岁那年嫁人,死在十九岁生辰前的冬天,四年时间,是她在凡间历的一个劫。
六合八荒里生而为神的神仙大多娇贵,天道想法设法的倒腾些劫数,雷劫,妄劫,凡劫各种劫,花样百变层出不穷,有些虽然不至于要命,可动辄伤身,否则伤情的状况也实在让大家很头痛。
好在天道再花样百出,在总结无数前人经验后,还是能摸出些门道,制出些法宝预测一下。
那年恰巧是她历劫的年纪,父君早早为她掐算过劫数,没算出是什么劫,只知道是个大大的凶兆。
凤族历劫大多是涅槃天火,没其他神族那么多幺蛾子,所以族里的长老们统统一个反应,这涅槃天火,怎么着也得烧她个半身不遂吧。
对此她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季绯衣作为天才中的天才,都能被天火烧的一个月下不了床,相比之下,她的修为实在很不够看。
后来长老琢磨着,去凡间主动历个劫抵消一下也是个好办法,虽然她下凡历劫的命格不受大司命编排,可无非就是生老病死之类的苦楚,父君还巴不得她饿个体肤,劳个筋骨,磨练磨练心性,日后也好继承凤族的大统。
至于大伙都退避三舍的情劫,更是完全不必担心。
凤族有一点好也不好,就是太高傲,眼睛素来长在头顶上,从来认为神族高众族一等,仙妖仙凡恋历来是看不上的,就算一时为情所迷,去老君那拿个忘情丹药,消磨个几百年,再想起来说不定还要悔不当初。
父君不担心,她就更不担心,唯独季绯衣有些忧虑,用他的话说,就算被烧个半身不遂,也总比去凡间走一趟好,毕竟她年纪太小,心性未定,变数实在太多。
看季绯衣那个严肃的样子,她忍不住揶揄,“其实你特想我烧的半身不遂,躺个几千年下不了床吧。”
季绯衣更加严肃,“情劫是这么好历的么?”
她顿时得意洋洋,“我怕什么,我早就有心上人了!”
季绯衣懒得管她,气哼哼甩袖走了。
其实那场劫数并不是情劫,而是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