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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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凰后来才晓得自己问的多没见识。
辞休城收容的是妖精皆为器物花木，久存于世吸纳日月地华，形成有意识的灵体。但城中并不是所有东西都会化作人形，有些的确是普通物件。
不过喝茶时有幸发现茶壶大叔腆着肚子和你聊天，那也实属正常，完全不需要一惊一乍。
走到且风吟已经是正午，云光温浅，大片楼院亭台装饰典雅，曲廊流水，疏柳楼台，占了不小的地界，木廊上或雅致或清艳的女子三三两两闲聊着新排的歌舞。
水阁里金线绣锦纹裳的女子扇着扇子百无聊赖，重纱半卷，慵阖的眼角迤逦勾勒一尾描金花钿，美目含愁渺远，却在定睛大门的那刻放出精光。
颜白后背一冷，转头便瞧见有人迎上来，盈袖香风的美人遮扇掩唇，轻笑着调侃，“颜小白，你不是因为弄坏城主的琴，被罚去守城门了吗？怎么引了这么个美人回来？”
说着神色暧昧的打量起妤凰，笑意盎然伸出手，“可人儿是朵什么花，来让姐姐捏捏。”
妤凰没料到这么有热情的袭击，完全来不及反应，迷迷糊糊当真被她捏了捏，那美人一脸享受的凑上前，又揉了揉，两眼放光做捧心状，“啊，太可爱了，不行，要抱一抱。”
颜白尴尬的在旁边咳嗽，“丹陵姐姐，妤凰姐姐她初来，你不要吓坏了她。”
妤凰退后几个步子堪堪避开魔爪，瞪着眼睛如临大敌。
这个无论衣着还是样貌端美华贵妖精，上来就动手动脚，是不是太不矜持了点！
丹陵美人丝毫没觉得自己不矜持，她失望的摊摊手，显然没将颜白的话听进耳里，，“好可惜，竟然没抱到。”
说完，一个媚眼灼灼抛过来，语气中很有些意犹未尽的蠢蠢欲动。
妤凰额角狠狠一跳，颜白说辞休城民风淳朴热情，但有这么目光灼灼想把人一口吞下去的热情么？她到底掉进什么龙潭虎穴了啊!
好在不幸之中尚有万幸，所谓的龙潭虎穴里，吃人的只有丹陵美人一个。
且风吟是花族族居之地，而不着调的丹陵美人，正是花族的一族之长。
花族是辞休城的大族，花木接地气滋养，易生出精魄，比起器物灵体，不仅数量居长，且更易位列仙班，潜心修行，通过天劫便可司芳花事，位列宓菀宫嫔薏花神座下轮值。
比起辞休城里的其他妖精，花族的美人们，实实在在很有发展前途。
而承花族照料的乐魅一族，实实在在很没有发展前途。
丹陵美人自从知道妤凰是个没前途的乐魅，叹息良久，垂泪连连，扼腕不已。
虽说妤凰自己没觉得当个乐魅有什么不好，不过几日下来，倒真清楚了颜白说乐魅族群有点少到底是多少。
说白了，加上她就三个。
一柄玉扇琵琶，是个泼辣大胆，且很有个性的美人，目前还没有化作人形。
说美人主要因为它是个雕刻精美的琵琶，人形因器物本身形貌所限，玉扇琵琶能被好色但挑剔的丹陵看上，幻化人形也应该差不到何处。
琵琶最不喜欢被丹陵弹奏调戏，每次开场都要开吼震两嗓子，琵琶弦噼噼啪啦一阵乱响，和两条街外锯子大叔同木板的亲切交流，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最喜欢的则是调戏乐魅族另一位青年，原身是个古埙。
古埙是个病弱且沉寂的青年，喜欢半夜失眠对月沉默。原本是九重仙子的随身乐器，因为爱惜相伴，天长日久生出器灵。七万年前幽冥重渊与九重天开战时，那位仙子力战不及，仙力枯竭，堕入幽冥河中身亡。
他在河底沉默万年，被城主大人凑巧捞上来，扔进辞休城当乐魅族长，当时乐魅族还只有他一只妖。古埙因为埙身开裂受损，身体一直不大好，却讳疾忌医，日日都想投幽冥河陪他家主人一同羽化仙去。
幸亏玉扇琵琶心细，每每他失眠便在窗外房檐上陪着，奏两首听起来轻缓舒心，却被丹陵时时评价为酸牙的曲调。
听说这已经成了且风吟一大风景，许多花妖美人每每伴着曲调入眠，开心且惆怅的想，万一古埙以后不失眠了，万一这两人相亲相爱了，她们可如何睡的着？
这真是件想想就叫人难过的事。
这桩难过的事从后厨的菜刀老头那八卦来的，自妤凰到了且风吟，古埙很放心将族长之位丢给她，一个人对月沉默去了。琵琶最近因为丹陵转换蹂躏目标，对她感激得不得了，便一块陪着古埙沉默去了。
且风吟里的美人们恶梦成真，日日哀嚎不断，而她作为促成此事的罪魁祸首，为了躲避丹陵美人的骚扰，只好躲到后厨听菜刀老头追忆辞休城的往昔。
菜刀老头身为老头，并不辜负一个老字，上天入地的八卦事没有几个是他不知道的，平日最喜欢别人听他说八卦，越说越有兴致，说的唾沫横飞，溅到刀面上星星点点起了锈。
丹陵常笑话他长了老人斑，他气起来就是扬刀追杀，丹陵被追得满街跑，一路风风火火十分危险。
有一回被城主大人撞见，大发善心给菜刀老头诊治，正直且诚恳的建议他以后少说些话，这些瘢痕便好的快些。
菜刀老头痛苦得回去思考良久，决定以后无视丹陵笑话他的老人斑。
于是菜刀老头继续说他的八卦事，不时去茶楼里讲几段评书，日子过的心满意足。只是看着那些老人斑偶尔发愁叹息，在讲八卦的闲余，时时同她倾倒些苦水。
半个月的时间里，妤凰听菜刀老头说八卦听得耳朵起茧，连隔着三条街外的桃花树底下埋了个酒坛怪，整天揣着一肚子酒睡得醉醺醺都知道了，可想而知菜刀老头的八卦功力。
但托了菜刀老头的福，她对辞休城也有了从头到尾的通彻了解，并对于房檐边随便哪个镂空华灯忽然开口搭讪，亦可淡定处之，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若说还有什么不知晓，就只剩城主大人的原身，她一段时间对猜大家的原身很有兴趣，因为聚族而居，猜原身并不是什么失礼的事。
她猜颜白是只狐狸，其实他是个枚琉璃青玉。猜丹陵美人是朵玉兰，其实她是株牡丹。菜刀老头每每得意洋洋的纠正，直到猜到妖妖仰慕的城主大人…
菜刀老头终于皱眉沉默了很久，严谨且正经的告诉她，最近风和日朗，他要去采风寻些新的话题，而她作为一族之长身负一族兴衰重任，不能沉迷于评书娱乐，因小失大。
说罢气宇轩昂的出去采风去了。
丹陵听说此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只差没在地上打个滚。妤凰这才晓得菜刀老头知天入地，唯独不晓得城主大人的真身是件什么器物，猜度许久，使出各种手段，终不能得，引为平生恨事。
但这并不代表城主大人能冠上统治者神秘优雅，深不可测的形容。
辞休城建的如同凡世城池，连习俗风趣也搬了个十成十，整天除了修行便是无聊的精怪灵体们，一个个玩角色扮演玩的尽心竭力。妖妖仰慕的城主也颇好此道，据说他主职写书先生，担任城主只是顺便。
且风吟的花乐之灵，担的是则城中歌舞游乐的大任，平日会排演各类歌舞戏剧，戏本子由才华横溢，风雅多情的城主大人提供，场场皆是爆满。
丹陵对此不屑嗤之，认为这都是且风吟的功劳。
借她的话，城主大人不过是长了张风流蕴藉的脸，却非得窝在桌边写话本装文艺青年，厚颜独城墙可比，还要宣称自己有颗柔弱的心。
听说城主大人对此亦不屑嗤之，但迫于丹陵武力挟持，有什么评价便默默忍了，只是偶尔会停写风靡全城的戏本子，完全是无语胜千言的抗议。
这一般抗议延续不了太久，便会在丹陵的铁拳下无声消弭，但这次却有些不同。
难得城主大人很有骨气的梗着脖子宁死不屈。美人们没了新本子排演，便常常聚在一处闲聊玩笑。
临池花阁宽敞舒雅，风荷华秀，凉风携阵阵笑声，远远传到耳朵里。古埙青年干脆关了窗户躲静去了。
近亭水桥上，丹陵满脸恼羞成怒的表情，来来回回在水桥上踱步，扰人清静犹未自知，“好啊好啊，我辛辛苦苦跑去人间观摩那么久教你们，你们一个个笑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桃夭美人靠上前，眼波流转，含羞带嗔嘤咛一声，“丹陵公子莫气，奴家任由公子处置…还不行吗？”
屋里闲来无事读话本的妤凰，淡定的抿了口茶。
城主大人身处难得的傲娇期，丹陵左右威逼无用，便思虑着城中茶楼酒楼都有了，是不是该跟着风尚潮流，办一座花楼。
此事才想了开个头，丹陵便热火冲天跑去人间观摩，回来时已经能将老鸨花魁嫖客串演个遍，真叫人无法不叹服。
然而她来此已近半月，美人们亦准备许久，仍然没将花楼办成。
倒不是丹陵身为族长威信力不够，而是六月初的时候，千择宴没有如期举行，大家心里有些感伤，办起事来，自然也有些倦怠。
楼下的喧闹声越演越烈，丹陵公子色迷迷的勾起桃夭美人的下巴，笑得不怀好意，“那依姑娘所言，公子我如何处置姑娘为妙？”
桃夭双颊酡红，含羞带怯道，“奴家自然全凭公子做主。”
丹陵兽性大发，立刻要抱上去，不料桃夭美人站的地方倏然花瓣纷飞，人却不见了踪影。
丹陵扑了个空，猝不及防从水桥上掉下去，噗通一声溅起偌大的水花。
水亭里的美人们立刻笑做一团。
妤凰乐悠悠打开窗，端着碟瓜子去看现成的好戏。
丹陵好不容易从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很愤怒的拍水，“你们有没有将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
睡莲美人原本倚在软塌上小憩，被闹哄哄的声音吵得烦，掀开眼帘看见水里怒吼的美人，蹙着眉弹了弹指，偌大的睡莲叶子凭空盖下来，丹陵立刻被按回水里。
玉扇琵琶欢快的奏起曲，美人们一个个笑得直不起腰，妤凰碟子里的瓜子撒了一地，乐得差点从窗户里掉下去。
丹陵满身狼狈从水里爬出来，拧着湿答答的袖子杀气腾腾扫过一众美人，到底是一族之长，还是很有些气度威严的。
美人们被她那眼神唬到，一个个低眸敛袖，垂首等着挨训。
如果可以忽略不时难以自抑的肩膀颤动，形貌还算很有说服力。
缺根弦的丹陵族长显然被说服，满意的捏了避水诀，理衣挽发，不经意瞥到窗户里正看着好戏的妤凰，眯了眯眼睛。
妤凰脑中叮的一声，哪想得罪这个杀伤力一级的妖精，手忙脚乱就去关窗，可眨眼之间，丹陵已经支膝坐在窗沿上，素手轻抬，微微挡住窗棂，眼角的花钿精致华美，映的笑容妖娆又妩媚，“小凰儿看戏看了好多天，想来也颇有心得，对否？”
妤凰顿时苦下脸，丹陵这明显是不满被她看了笑话，找麻烦上门了。
不过就算不看这笑话，丹陵也决计不会放过她。
且风吟里风吹草动历来都会扯乐魅族下水，古埙青年受不住丹陵那跳脱的性子，族长之位丢烫手山芋一样丢给她，她喜滋滋承了位想把乐魅族发扬光大，被丹陵调戏了好些天才恍然大悟。
可惜不能痛改前非，不得已只能装傻。
“妤凰愚笨，哪有什么心得。”
边说边暗自祈祷此页赶紧掀过去，就差没学着得道高人握着把桃木剑，跳大神似的舞一舞，顺便画符喷水，高唱一声“丹陵退去”。
丹陵勾挑着下巴，笑得很有深意，“小凰儿过谦了，心得什么的其实也不必要，倒是此等姿容，放在屋中不见天日有些可惜，戏本子读的多未免沉闷疲累，不若动一动筋骨玩乐，正巧姐姐这有桩生意尚缺人手帮忙，小凰儿以为如何？”
妤凰摇头退了退，又退了退，夺门想跑，谁知丹陵完全察觉她的想法似的，深绿色的花藤紧紧缠绕住门销，根根枝蔓上明晃晃的倒刺，张牙舞爪如同后头的主人。
楼下的一众美人兴致盎然看着戏，只差同她方才一样沏壶茶端碟瓜子。最可恨的玉扇琵琶，丝毫不晓得搭救自家新任族长，同美人们一道看戏之余，还不忘吆喝两声好。
妤凰简直欲哭无泪，这哪是来求人帮忙的？这分明就是胁迫！
丹陵抬袖拭泪，拉长了调子故做叹惋的演， “小凰儿这般避姐姐似虎狼，姐姐好生伤心。”
一边说，一边若有若无瞄一眼桌上的戏本。
妤凰一颗心顿时沉了坠，坠了继续沉。
虽然城主大人近日没新写本子，但且风吟这些年下来积攒许多存货，足够让她看个开心，只是那些存货大都掌握在丹陵手中，如今她那眼神，分明就是拿断了她的戏本子来威胁，真是一点妖品都没有！
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只好勉强识一下相，“姐姐要做什么生意？端茶倒水，说个评书小调，妤凰倒也是…做的来的。”
“这种小事怎会劳烦小凰儿。”丹陵已变身典型的老鸨脸，“就是间花楼，花楼吗，小凰儿懂得哟。”
妤凰以手盖眼，脑袋里的弦砰的崩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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