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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日后每每想起此事,她都要学着古埙青年默然又伤感的对月沉叹。

      她时运着实有些不济。辞休城建城七万年,第一次想起来办花楼。而她一下子就撞到丹陵手里,这等倒霉运气,这等无下限的妖品,真叫人欲罢不能。

      恨恨扎完丹陵的小人,又扎了城主大人,还顺道牵连了九重天的天帝陛下,还有东荒泽的神出鬼没,没事发神经的那位尊上。

      这桩事得从七万年前牵扯起。

      七万年前神魔大战,两族皆受到重创,原本人才济济的各宫仙山越发凋零。

      辞休城的妖精生的干净简单,九重天便同城主大人磋商,从辞休城里择选器灵妖精历劫修行,载入仙籍轮掌族事,算是个便捷的后门,六合八荒里供职之位多如牛毛,城主大人也乐得维持城中妖口稳定,大家各有各的盘算,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便将这千择宴延续下去。

      不料这次出了些问题,听闻东荒泽的东君尊上又同九重天闹出什么岔子,君上他下至幽冥司上至九重瑶池都掀了遍,气的天帝几百年都睡不了好觉,哪有人敢触他的霉头,这宴只好暂且搁置下来。

      大人物们不知犯什么神经卷起风暴,最微末的一缕刮到这里,也给她优哉游哉的乐魅生涯掀起风波。

      因为千择宴搁置,城主大人难过的半个月未写话本,更何况那些心怀憧憬的妖精,丹陵风风火火将开花楼提上日程,是想让大家开怀些。

      原本一番好意,牵连她只是顺便。

      所以她追根溯源一排小人扎过去,感伤之余,还很理直气壮。

      妤凰反抗无数次,仍不能阻止丹陵乐呵呵的将她挂上头牌。自然,头牌的还有芍药美人,桃夭美人,重樱美人,以及很不爽为什么有这么多头牌的水仙美人。

      开张大吉这晚,月上柳树梢,城主大人兴致高,难得扔下笔杆子出府喝花酒。

      且风吟张灯结彩,紫罩银镂华灯迤逦摇曳,上好的熏香烛浅浅环绕撩拨,芝兰香薰,轻吟浅唱中丝竹不绝,如奢靡华丽的潋滟锦缎,流波般铺染大片妖娆的浅金绯红。

      妤凰盘腿坐在房檐上沉痛,真是败家啊败家,堕落啊堕落。

      然而作为不情不愿当上花魁的她,按照人间的排演,为了避免砸场子,那是要绑起来饿饭关黑屋的,丹陵老鸨思虑良久,饿饭无用,只能意思意思关黑屋。

      这也是她在众美人流歌水袖,翩跹曼舞忙着迎客时,闲闲散散坐在房顶嗑瓜子的原因。

      门口大厅喧闹冲天,最尊贵的城主大人总算露了面,丹陵老鸨一路热情的招呼他进门,唤了许多美人前来供城主挑选,欢天喜地领了幻化的银子,眉开眼笑亲上一口,玩的投入且尽兴,叫人完全想不通她为什么那么高兴。

      花族族长沦落为尽职尽责的老鸨,上街见到有姿色的妖就想拉拢到且风吟,连菜刀老头离她百步远都要颤着步子避开,生怕丹陵一个不灵光将他也看成美人。

      妤凰深深叹了口气,不晓得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比此种自甘堕落更叫人伤心。

      然而上天马上就叫她明白了什么叫做更伤心。

      楼底下热闹非凡里,城主大人好听的嗓音提着调子,“我看看那牌子,妤凰?你们族新来的花妖?”

      丹陵美人殷勤的凑上去呶呶不休,“城主大人是问小凰儿,小凰儿可是咱们这里的头牌呦,乐魅族的族长,刚上任的,那脸蛋那肌肤…”

      嘶的一声像是在吸口水,“还没有见过什么客呢,是个顶顶曼妙的清倌,便是城主您要见,也得…嘿嘿…”

      妤凰抚了抚额,觉得目前正在被关黑屋的自己,可能不大适合出现在房顶。

      城主大人沉吟续道,“丹陵莫不是骗人吧,这美人既是柄乐器,虽算不上奇特骇人,倒也不会如何倾国倾城去!”

      说完,又微微压低声音,应该在同丹陵交头接耳,“这才刚开业本城主便来捧场,还不是看丹陵你的面子,以后都是熟客,价钱大家好商量,丹陵你别这么贪心。”

      妤凰一头磕回枕头上。

      做一只耳目聪灵的魅绝不是件好事,这个距离一般妖精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所以丹陵同城主大人说的很有些肆无忌惮。

      她就不信当着她的面,城主大人还能如此客观冷静给出这样一番评价,并借此压价!

      总而言之,她决定,以后丹陵老鸨和那位城主大人十步范围内,一定要识相的封一封耳目,以免加重情绪,不利于心境平和的修行。

      不晓得丹陵老鸨又从城主那骗了多少假银子,刚才还无耻压价的城主大人此刻已经站在门前,很有风度的敲门,“妤凰姑娘可在?”

      还真把人放过来了?妤凰咬牙切齿,斜着眼睛看门,“被关黑屋呢,不在!”

      外面静了静,城主大人虽然很守礼答应一声,语落却推门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戏谑,“果然是你,不是在发呆吗?怎么说不在?骗人可不好。”

      妤凰这回斜着眼睛看人,“不是说不在吗?怎么还进来?装傻可不好。”

      城主大人噙着笑,环佩贵阶精致,紫缎束发,袖摆绣着精致的浅色花纹,微微上挑的眉精绝华艳,像极俊秀多情的纨绔公子。

      “看到名字我还猜是不是你,藏就藏吧,却连名字都不知道改,太笨了!”城主大人风度翩翩诋毁完她,继续道,“不过你到这里也好,我有桩麻烦要请你帮忙。”

      妤凰托着下巴,看着这个自说自话,上来就给她找麻烦的妖怪,无语道,“话说,我们很熟吗?”

      城主大人挑眉看回来,“话说,我们不熟吗?”

      他上下打量她几眼,抬手敲了个爆栗,“真回来了,竟然一声都不吭,连我也不告诉!”

      抱怨完,又笑着抱了抱她,“臭丫头,好久不见。”

      被妤凰一脚踹开。

      城主大人酝酿的离愁别绪顷刻烟消云散,“好歹我也是个风流倜傥,潇洒俊朗的翩翩公子,你要不要一点面子都不给!丹陵该把你调教的淑婉些才好。”

      说着,撩起衣摆坐下来斟茶,侧着精致的脸嘟嘟囔囔,“怎么跑到辞休城来玩?你该不会不晓得,某人为找你将四方天都翻了个遍吧,带累的千择宴都办不成,真想不通哪里得罪了你,一回来就跑到我的地界上闯祸。”

      妤凰翻了个白眼,对这等没事乱认亲戚,且仗着自己有张不错的脸,上来就搂搂抱抱妖完全没有好感。

      “城主大人,咱们真的!认识?”妤凰格外强调。

      城主大人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唇边,总算有点正经,“凤妤凰,你不是在开玩笑?”

      妤凰闲来无事也斟了杯茶,刚才瓜子嗑太久,要补点水,等会才能继续嗑。

      “你当我和你一样闲?”

      城主大人的表情精彩纷呈,对着她完全陌生的眼,定睛看了许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真是要疯了……”

      不知道要疯的是哪个。

      ******

      接下来几日过的闹腾。

      城主大人很颓然,很伤感,城主大人闭门两日,城主大人出游散心。

      城主大人一系列感情变化及行动变化,每天由各种美人轮流在她耳朵旁边念叨一回。

      八卦不是菜刀老头的专利,是全城妖精们共享的盛宴。

      然而这样轮番轰炸,完全没有妖品,兴高采烈讨论自家城主哀莫大于心死,并以此为乐的妖精们,实在叫人完全无法置评。

      其中尤属丹陵老鸨最是火热,一天想像一个版本同她请教,简直比专职写话本的城主大人还热忱。

      “小凰儿,你究竟把城主大人怎么了啊?”

      妤凰自顾自看话本,没工夫搭理。

      丹陵老鸨径自喃喃,“难道城主大人被你反调戏了?不会啊,城主他不是这么柔弱的人。”

      妤凰心道,那位城主大人他厚颜堪比城墙,的确不是这么柔弱的人,他巴不得被反调戏。

      一旁丹陵老鸨听不到她回答,任凭想象信马由缰,奔驰如洪流不可逆转,“难不成你反压了城主大人?”

      妤凰额角一跳,拿本子的手僵了僵。

      丹陵老鸨看出端倪,捂着嘴不可置信得退后两步,“你、你竟然真的反压了他?”

      眼见丹陵强压着兴奋的惊诧,妤凰觉得再这么下去实在没完没了,她何其无辜,不晓得的城主大人是不是写戏灵感大爆发,感慨完真是要疯了,然后出去疯了关她什么事?

      妤凰捏了捏书角,一回忆这件搅扰清静的烦人事,顿时恶从胆边生。

      她合上话本,装出几分感伤摇摇头,“我的确想反压了城主大人,只是想不到大人洁身自好,面对种种调戏引诱岿然不动,完全不能反压之,让人好生垂叹伤感。”

      丹陵老鸨被口水噎到,呛了半天。

      难怪她会被呛,且风吟虽是花楼,得丹陵老鸨悉心调教,大家玩的不亦乐乎,不过所谓双修云雨什么的,其实都是浮云。

      先不说器灵本身没有多少想法,就算真有想法,也不能当真在玩花楼角色扮演的时候把自己给卖了,那样容易吓到嫖|客。

      故而大家最多交流交流隔壁铺子的烧卖比昨天多加了糖,或者聊聊戏本风月,顺便找找城主大人写了什么错别字,完全恪守三更前回家打坐睡觉的作息规律。

      丹陵老鸨咳了一会,顺便想想反压城主的可能性,乐在其中的提议,“别伤心吗,不然大家一起上,把城主给绑起来供你…嗯嗯?”

      听着丹陵这意有所指的嗯嗯?妤凰不可思议啊了一声。

      一旁的丹陵没瞧见她的反应,肃正这脸色开始斟酌城主大人的修为,斟酌完觉得此计可行性不太高。

      但悯妤凰初入辞休城,被城主大人一张脸骗的芳心难持,甚至打算暴力强迫却最终没有成功,心中越发怜惜,“这、你别太伤心,城主既然点了你的牌子,说明心里也是喜欢你的,所以要细水长流徐徐图之。”

      丹陵说的兴致勃勃,拖了把椅子坐过来比划,“再着,以你现在这个红杏出墙的年纪,喜欢上个妖渣很正常,说不定待个几年,就会发现这只妖实在让你不想浪费多余的感情。”

      妤凰暗赞妖渣一词评价的甚好,不过红杏出墙是怎么回事?何况现在哀莫大于心死的好像是城主大人,丹陵她安慰错人了吧。

      虽然这点想不通,但并不妨碍她继续凄苦的演,“丹陵姐姐,还是算了。”

      无声哽咽一会,妤凰微红了脸,回忆里带起一丝羞涩,一丝怅惘,“那晚见城主大人貌美,我曾一时糊涂,轻薄了大人,但大人他宁死不屈,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我伤心至极曾问他,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点我的牌子,平白给了人希望,结果…”

      丹陵急急凑上来,“结果?”

      妤凰又抽噎两声,换了口气,“结果大人他竟然说、说他痴恋一人已久,而我恰是这一族之长,重金入幕,只想同我说这桩心事,他以为彼此钦慕,实在不应囿于世俗成见,心意拳拳却难以相守,如身陷泥沼,牵扯煎熬痛苦不尽。”

      丹陵眼睛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城主大人情深意重,我又能如何?”妤凰接着演,“只能好言宽慰,不料城主大人他忽然听到琵琶奏曲,竟心有所感,洒泪而去。我本想着深埋此事于心,然城主此情俯仰无愧于天地,纵世俗难容,又何须羞愧遮掩?”

      说着,拉上丹陵的衣袖,像是藏下满心凄苦,决绝的捍卫这心中之人,又寻求他人的理解。

      “辗转困顿,不能弃又不能得,城主大人他好生心苦,丹陵姐姐,你也不会轻看城主大人的对不对?”

      丹陵连连点头,满目热泪,激动难抑,恨不得嚎两声。

      妖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以丹陵尤最,估计她目前脑补的信息总结三点如下,第一,城主大人的确差点被压了;第二城主大人竟然是个断袖!第三,嗷嗷嗷,城主大人被甩了!

      胡乱安慰她两句何处无芳草,春风吹又生之类,丹陵连妖法都忘了用,一路风风火火跑下楼梯给众妖解惑去了。

      妤凰弯弯眼睛,哪有还见什么伤心之色,闲闲散散翻着话本沉思,台词可以再简短点,再深情点,不过此次事发突然,仓促而为,已经很有文采。

      就是不晓得表情怎么样,她下回要不要在后面立铜镜照着呢?不过能打发走丹陵,那应该还不错吧。

      琢磨完,心满意足继续看她的话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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