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下）》季夏薇安

3、两种生活

　　上了高中之后，学校对于信件的管理又松动了起来。通常，校外寄来的信件会根据年级和班级区分好之后放进本班的信箱里，而信箱钥匙的保管人员各不相同，有的是班主任保管，有的是生活委员保管，有的则是值日生保管。

　　课间休息的时候，张谦拿着两封信同时塞给我，然后朝着我挤眉弄眼：“哟，不错啊，信生活频繁的嘛！”我接过信件，反手就拍打在他的手臂上：“口不积德，会遭报应的哦。怎么，今天你值日？”

　　“是啊，你想帮我扫地？”

　　“滚！欸，你最近跟楚眉发展得怎么样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和楚眉的消息，此刻不免八卦起来。

　　张谦：“能怎么样？维持原样呗。她一直说只把我当朋友，但是我这么缠着她，她也从来没有明确拒绝过啊，所以我只好发扬锲而不舍的精神，继续死缠到底呗。”

　　我：“你就不怕，自己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再说，我觉得她好像就没怎么喜欢过你。”

　　张谦：“唉，不说了，先这样吧。反正她也没有说过不喜欢我，革命尚未成功，继续努力吧。对了，周六有场烧烤会，你要不要参加？”

　　我：“必须参加啊，这些活动哪能少了我啊。在哪里啊？”

　　张谦：“洲头。OK，那我把你也算上。购买食材的钱我先帮你垫着，记得到时把钱A给我。”

　　我：“啧——，堂堂一个公子哥，那么小器。”

　　张谦：“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在我家的地位？我要是有零花钱的自主权，谁还跟你提这些啊。”

　　我：“知道啦，啰嗦得要命，会A给你的。去吧去吧。”

　　赶走张谦之后，我开始在自己的位置上拆信封。这两封信，一封是从二中寄来的，另一封则是从L市。所以，寄信的是李欣和徐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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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婕：又隔了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没想到我们现在虽然同在一个县城，却几乎没有遇见过彼此，看来的确是少了那么一点点的缘分，不知道那些所谓的缘分是不是都被我俩在前三年挥霍一空了，呵呵。

　　……上个星期我在街上碰到豆豆了，两个人寒暄了半天之后，她问我：‘林智杰对你还好吧？’我说：‘你问他。’然后豆豆就说：‘如果我问他，他肯定会说他对你好了。’我沉默了很久，才回答豆豆：‘他说谎。’每次有人问我，我都只能说还好，可是这次我不想再骗自己了。或许就像你说的，拥有的时候不够珍惜吧。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想珍惜。我已经有五天没见到他了，却没有思念的感觉，也没有难过的感觉。你对粟俊贤，就不能做到，不是么？

　　……总之，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毕竟我也是混成了班长的人。倒是你，在那边好好保重身体，你们的学习压力要比我们大得多，反正在二中，大家都是来混高中文凭的，同学们是这样，老师们也是这样，我也跟着得过且过吧。

　　你的姐姐，李欣字”

　　放下信纸之后，我的心里有些堵堵的，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出口，于是只好迫不及待地拆开徐萌萌的来信，希望能够缓解一下这边的情绪。

　　“……羽婕，一转眼来到这个学校已经快两个月了。原来中专跟初中的生活真的区别很大呢，在这里没人会管你，只要你不是犯了特别严重的错误（我说的严重是严重到违法的程度）。其实像我们现在学的旅游管理专业，我都不知道三年之后能有什么用，一点质量都没有。只是，我们也只能按部就班地先学着吧，毕竟路是当时自己选的。

　　来到L市之后，我经常找不到头顶那颗属于我俩的幸运星，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身边没有你在，还是因为我已经换了一片天空。这才两个月的时间，我却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过好几次了，不是因为觉得孤独，就是因为想家，又或许两者都有吧。在L市，唯一一个来访的人就是杜飞，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会答应做他的女朋友，毕竟他对我很好，而我也有些喜欢他吧。

　　你现在有粟俊贤的消息了么？还是继续处于失联状态？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是想写萧进的，可是一落笔，就写成了粟俊贤的名字。或许，粟俊贤这个名字出现的时间要更加久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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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了她俩的这两封来信，我的心情变得低落。她们每个人形容的那种心情，我都能够体会得到。问题是，体会得到又有什么用？我能感同身受，就能替她们分担了么？分担她们的苦闷与忧郁，还是分担她们的彷徨与想家？在她们最需要的时候，我并不能陪在她们身边；就算是有人陪在了她们身边，那些历练也只能让她们自己去经历，独自来完成。

　　而我另一个心情低落的原因，则是因为两封信里，都提到的那个相同的名字。可是，无论是粟俊贤，还是萧进，他们都已经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中考之后，我的世界恢复了平静。我也以为，在经过了一整个夏天的沉淀和遗忘之后，自己已经达到了心静如水的境界。如果不是这两封信的到来，让我跟过去的世界重新有了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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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那天，时间已经超过了下午三点，我才急匆匆地拦了一辆车，直奔洲头而去。

　　“喂，羽婕，在这里！你怎么现在才过来？他们都快要把东西吃完了。”卫珍珍眼尖，大老远地就冲我打招呼；等到我循声望过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同时有好几双手在向我挥舞着了。

　　我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呃，今天家里有些事情在忙。怎么，那些大胃王还没有吃够么？连点渣渣都不剩给我？”

　　肖宇飞立即从旁边给我递了一个烤好的鸡翅过来：“你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在家赖床睡过头了是不是？喏，这个是刚刚烤好的，是我专门留给你的，你看你大师兄我对你好吧？”

　　我接过，大口咬了下去，一边嚼着鸡翅一边回答他：“嘿嘿，你知道就行，就别点破了嘛。唔，这鸡翅烤得真好吃！大师兄你对我最好了！”

　　“肖宇飞，你就别抢荆齐的功劳了，这个鸡翅明明就是荆齐在帮羽婕烤着的，你只是顺手一接，怎么就变成你专门给她留着的了？喂，做人不能这么不要脸的！”楚眉从隔壁那堆人群中走过来，拆穿了肖宇飞。

　　肖宇飞被楚眉唬得紧张起来：“呃，不就是一个鸡翅，没有那么严重吧？都上升到人品问题了？”

　　“你也说了，不就是一个鸡翅，那有必要连这个功劳都要抢么？”楚眉说完之后，轻哼一声，又调头回到了隔壁的烧烤摊。

　　我怎么觉得楚眉今天的表现有些怪怪的，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被我错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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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把拉过对面还在全神贯注烤着牛肉串的荆齐，向外走出几步，准备从他那里下手打探消息。几分钟之后，我大咧咧地坐回肖宇飞身边，貌似随意地开口问他：“大师兄，你有没有打算追楚眉啊？”

　　肖宇飞听到我的问话，刚刚灌进喉咙的水立马喷了出来，然后狼狈地擦着嘴巴，讪讪地问我：“你听说了？能不能不要每一次说话都那么开门见山好不好？杀伤力太强了。”

　　我无谓地耸耸肩：“呃，我就先不怪罪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去追她啊？”

　　肖宇飞却说：“呵呵，怎么追？张谦那么喜欢她，全班人都看到了。我现在出马，不就是和兄弟翻脸吗？”

　　我：“可是楚眉好像并不喜欢张谦啊。”

　　肖宇飞：“连你都说了是好像，那么久了，不喜欢的话，早拒绝了，还需要拖到现在么？”

　　我：“……，算了，你们的事情我还是懒得管了。几头都是好朋友，怎么插手都不适合。”

　　肖宇飞：“是啊，所以，先搁着吧，事情总会有解决的一天。”

　　我：“虽然楚眉喜欢你，可是以你们现在的鸵鸟心态，这个事情还真不好说。要是到了后面事情越来越不可控，你可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要是到时大家都闹僵了怎么办？”

　　肖宇飞没再接我的话，低下了头不说话。我在旁边叹了一口气，忍住几欲发作的脾气，走到了隔壁摊继续寻找烤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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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珍，你们今天怎么吃得那么狠，现在才几点，居然都没剩下什么东西了。”我问卫珍珍。

　　“咳，有龙辰张谦荆齐这些饿狼在，难道你还认为会有得剩？”卫珍珍很嫌弃地瞅了瞅她对面那一群狼。正说着，她手中刚刚出炉的烤鸡翅，就已经被抢走并瓜分完毕。

　　“都说了我们是‘野人一族’，怎么可能斯文！”龙辰立即为自己漂白。

　　陆成君也在一旁附和着：“就是就是，珍珍，加快速度，这一只我们马上也要吃完咯。”

　　卫珍珍拍开他们再次伸上前的手：“你们吃了那么久，也吃了那么多，好歹留一些给新来的人嘛！”

　　“算了珍珍，随他们吧，我也不饿，就是想过来跟大家一起玩。”我看着眼前的争抢好笑地劝住卫珍珍。

　　“她怎么会饿？迟到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陪帅哥去了，秀色可餐，估计比我们谁都饱！”张谦在我身后阴声怪气地起哄，被我突然向后的拳头击中，怪叫着往后退了一大步。

　　隔壁的荆齐开始向另一边正在打双Q的阿T和戴雪兜售着他的烤成品，却遭到了被他刻意忽略的男生们集体出言讨伐，然后又被他轻描淡写地将为男生烧烤的责任推到了我这边的大厨卫珍珍身上。

　　现场的十多个人都玩得很愉快，除了言行举止都怪怪的楚眉、肖宇飞以及张谦；还有因喉咙发炎而缺席的林琬以及难得回家一趟也缺席的吴铭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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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聚会我们已经进行了好几轮，虽然开学也不过才两个月。由于大家都是从不同的地方聚到了三班，平时又都很聊得来，所以渐渐地集体出游的次数也在慢慢增加。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新班级里能够遇上那么多的好朋友。或许，初来乍到、志同道合、心智渐熟，这些因素组合在一起，才会有了我们这个“野人一族”大家族的出现。

　　即使到了后来，无论我又经历过几个新班级，都没有再遇到像在高一（3）班“野人一族”这样的集体——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活动，这么多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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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星期之后，高一第一学期期中考试的成绩新鲜出炉。我看着那张贴在后墙上的A3纸，发现野人一族成员们的排名大多数都在从中上到中下的范围段里，也大致明白了之所以大家能够如此玩得来的原因。因为，一个班级里成绩第一名和第二名一般都是敌人，但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一般都是好朋友。

　　我的成绩刚刚考进班上的前十，排在第九，而年级排名却已经排到了104名。虽然如此，我已经能够预料得到自己回家之后的待遇。果然，回家的时候，我妈问我：“这次考试怎么样了？”

　　“呃，班上第九。”

　　我妈的脸上开始有些不悦，我赶紧向我爸施展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我爸不紧不慢地地出了声：“她也是刚进高一嘛，后面还有的是时间。再说，进了前十，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立即喜笑颜开：“嘿嘿，谢谢爸，我下半学期会继续努力的。”

　　“你就会哄你爸开心，什么都是只得一张嘴。”我妈还没发飙，就被我爸阻止了下来，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拿我来出气。

　　我：“那这次考都考完了，还能怎样？”

　　我妈：“那就下次努力！还有，高一了，别老是出去玩那么多了。”

　　“我本来就很少出去玩了好不好！偶尔出去玩一下，也是因为班上有聚会啊，你也不想我跟同学的关系闹僵吧？再说每一次龙辰都在，不信你问他！”龙辰这个友邻的作用终于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我妈脸上不悦的表情持续加深：“你看，我才说了一句，你就顶嘴了那么多，越来越不像话了。”

　　“……”于是，我只好闷着头安静地吃饭，然后洗澡，然后再去上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