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墨天香》虹色鸢尾

3、叁 所谓君子在鸢一旁

　　一夜宿醉。
　　小鸢醒来时已躺回自己的小屋。他在轻轻一动就嘎吱直响的木板床上来回转了好几个身，头还有些痛，不过心里却是满满的。朝着太阳伸出手掌，手心的温度令他忆起昨夜的梦：他一直拉着木时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咕咕～～咕咕
　　不知何时，窗前飞来一只鸽子。它用小小的喙啄着酒壶里几近凋零的桃枝，还不时踢着腿，看向小鸢。
　　难道是……
　　小鸢顾不得宿醉后的头痛欲裂，光着脚，三步变一步地跃到窗前。果然，鸽子的腿上绑着纸条。
　　“小家伙，辛苦你了，饿了吧。”小鸢翻出一把小米慰劳了风尘仆仆的小鸽子，展开皱巴巴的纸条，入眼便是木时苍劲有力的笔迹：
　　上京之途，九死一生。重逢之日，齐聚四君。
　　九死一生？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现在如何？不行，得快点找到四君子才是。
　　小鸢提起小狼毫，笔掭了一次又一次，却终无从下笔。纸条如此之小，岂能装得下他心中的万卷问候。直到雪妖敲门催工，小鸢情急之下才速速回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等一等，马上就来！”
　　看着雪白的鸽子飞向熏蓝的天空，小鸢笑了……

　　“他姥姥的，你拿大爷寻开心啊！”一阵中气十足的恶吼，硬生生地扯回了小鸢飞得过远的思绪。原来刚刚他一时走神，给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梳了个妖娆的螺髻。小鸢忍住笑，连忙行礼致歉，并替那位爷重新进行梳理。
　　这样的事，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连几天小鸢都心不在焉，他在想木风在酒楼说的那番话。
　　难道四君子真的如她所讲，就隐藏在他周围的人群中么？可又会是谁呢？
　　梅兰菊竹，竹菊兰梅。小鸢把这几个字颠来倒去地写着，试图从字面上找到些许蛛丝马迹。突然灵光一闪，他窃笑着在菊字上划了个圈，把第一个可能性锁定在菊仙身上。
　　目标定好了，接下来要看他身上是否有类似菊花的文身，这实在令小鸢为难。他在菊香阁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从未涉及夜间的风月场所，但对菊仙少爷的奇怪癖好还是有所了解：一来切忌行房点灯，二来忌讳谈论身体。如此看来，他身上极可能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小鸢越想越兴奋，当即决定趁着今夜花好月圆，亲自去探个究竟。
　　月上柳梢头，鸢藏菊房后。
　　这是小鸢第一次来风月苑，雕梁画栋，九曲回廊。本来就路痴的他，在数次迷路之后，循着一阵馥郁的芬芳才找到了菊仙的厢房。可是，厢房内不但没有黑灯瞎火，反而烛台处处，恍若白昼。
　　小鸢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捅了个小洞，眨巴着眼睛在满室氤氲里寻找着菊仙。房内有哗哗的水音，像是回应，当小鸢目光移至孔雀屏风后的木桶时，就有人从撒满香花的水中钻出来，那般妖媚颀长的身形，正是菊仙。他漆黑的长发浮在水面，像舞动的妖娆的蛇，蜜色的肌肤在升腾的水雾里显出淡淡的粉。
　　菊仙无聊之极就着烛光白墙玩起手影来。纤手如春笋，媚眼如秋波。沙哑的喉咙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尽是淫词秽语，令小鸢羞极。但为了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四君子后人，小鸢只得等，等着菊仙出浴。
　　工夫不负有心人。在小鸢蹲得脚抽筋前，菊仙才恋恋不舍地伸着懒腰有出浴的打算。小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瞬也不瞬地盯着菊仙。他背对着他。
　　小鸢第一次觉得长发也是个麻烦，比如现在，它们全湿漉漉地贴在菊仙的裸背上，像藤蔓般。在小鸢沮丧之际，菊仙做了个令小鸢欣喜非常的动作——颠倒众生地揽了揽湿发。
　　与此同时，小鸢察觉到一道突如其来的杀气直逼脑后，用尽全力的一闪，暗器直射门框。小鸢吓坏了，拔腿就逃。
　　菊仙急忙披上软缎亵衣，打着赤脚出来看个究竟，带落一地的水痕。他纤指一伸，拔下了扎入门框的半截簪子，耸眉道：“说好的，只吓吓他，何必那么重杀气。难道，你在吃醋？”他陶醉地笑起来，表情生动得可以，“你也真是的，他不就看了我的身体嘛，罪不至死。你要是这么想独占我，不如让我从此只侍奉你一人好了……”
　　“你再自说自话，若是误了接客时间，罚你今夜加客十位！”紫衣女子鬼魅般地从菊仙身后现身，一把夺去他手里的残簪。菊仙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好啊 ，雪妖，算你狠！”
　　在他忿忿的目光里，雪妖躬身拾起角落里被一片竹叶打落的半截簪子，叹道，“看不出小鸢还有这等厉害的护花使者。”
　　“什么护花使者？”
　　“对了，有一点要跟你解释一下，刚才的杀气是冲我来的。”雪妖攥着那枚竹片，笑得暧昧，“ 别让客人等太久。”说着消失在撒满月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