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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折 ...

  •   车骑将军的独子沈拓沈少将军班师回朝,可以说是惊动朝野的一番大事。

      确实,主力军回到王都的日子竟比战场上迟迟未到的援军还要快上两日,不得不让大多数人暗暗赞叹——到底是沈家一手操练出来的车骑军,军纪与行军速度谁人的军队能出其右。

      当然,有人赞叹,也必有人担忧。

      就如同此时,笔直坐在王座上沉默不语的年轻帝王莫伊显。

      莫王十五岁登基之时,沈家已总揽了朝中大部分的军权,是以这位年轻的帝王对于沈家出奇的忌惮,分庭抗礼六年,似乎双方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局面。可以说如今的莫王对于沈家,一边打压,一边依靠,复杂万分。

      此次喻国犯境一役援兵晚到,实际上与莫王并无多大干系,莫王虽想一步一步瓦解沈家,但也知事情轻重缓急。如今沈拓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以两千兵力打败敌军两万雄兵,可以说是创下了一个传奇,所以说这次的封赏,莫王不得不赏,却要看如何赏才能保持住这分庭抗礼的局面。

      看着殿中一直垂头不语的沈广沈拓父子,年轻的帝王轻咳了一声,缓缓道:“赐坐。”

      沈广立刻殿中抱拳长揖:“吾王在上,臣惶恐,不敢坐。”

      莫王听后,也不坚持,向搬椅而来的宦官挥挥手,示意其下去,似是不经意间随口道:“沈少将此次立下奇功,孤着实赞叹,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无论加官或是晋爵,唔,封侯都是可以的。”

      以退为进,永远是帝王欲显公正的绝妙招数。

      沈拓依然垂头不语,倒是沈广又道:“了却君王天下事本就是臣之责任,是以臣不求赏赐。”

      “了却君王天下事……”年轻的帝王嘴角挑起低低沉吟,“赢得生前身后名……呵,不错。不过,沈少将军此次立下的奇功,还是让他回答罢。”

      沈拓上前抱拳揖身:“臣父之意便是臣之意,臣不求赏赐,惟求一个太平盛世。”

      “爱卿快免礼。”莫王右手一抬示意他起来,沉声道,“如此奇功,你父子却不要赏赐,这怎能行。不若这样,沈少将军少时伴读与孤,与寺音长公主素来交好,孤今日便决定将寺音长公主赐婚与沈少将军,也算是了却你二人一番心意,成全一段佳话。沈少将军意下何如?”

      沈拓低头,久久未语,莫王也不着急,只是挑起嘴角在高高在上的陛上王座中默默等待着。

      此间这个提议,莫王看似是以与沈拓商量,可是实际上却不容沈拓拒绝,若是拒绝了,便是将一位王的颜面与示好践踏在了自己的脚下,那是大大的不敬。

      沈拓自然也是理解这层关系的,皱了皱眉头,猛地闭目再一睁眼,又是一个长揖:“臣谢主隆恩。”

      如此结果,沈家既未加爵,又接受笼络,莫王显然非常满意,“哈哈”一笑,一锤定音:“那便这样罢!至于婚期,孤会与众爱卿另行商议,沈爱卿,寺音长公主是孤唯一的亲姊,你可要惜福啊!”

      沈拓未语,唯有隐在朝服袖中的一双手青筋迸出。

      车骑将军的独子沈拓由一位少将军,转身变成了莫国的准驸马爷,此事可以说是在一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王都。

      市井小民自然没有朝中那般勾心斗角的心思,只晓得寺音长公主貌美淑良,而沈少将军又是俊朗潇洒,如此配在一起,活脱脱的是一对金童玉女,合适的不得了。

      而众人口中与寺音长公主合适的不得了的沈拓可算是忙得不可开交。白日里刚从宫中回府,监军霍充便来了,什么都不说,只是瞪着沈拓叹气。霍充走后又陆续来了一批人,这批人与霍充不同,道喜的道喜,巴结的巴结。好容易将这些人应酬完毕,王都的夜便也至了,沈将军府这才宁静了下来。

      此时的沈拓仅着雪白里衣,微仰着首斜靠在床头,优雅的下颌弧线在这样的动作下暴露无遗,眼睛却是闭着的,只有时不时轻轻颤动的浓长睫毛,显示着他并未睡着。

      王都素来繁华,就算是夜晚,也比北方的军中少了些许的宁和,多出满满的浮夸之风,让人神思杂乱,想到了不该想到或者忘却不了的人或事物。

      一袭素衣,一把半人高的玉女腰瑶琴,一弯皓白灵活的手腕,白婳的身影便如此莽撞的浮现在脑海中。

      沈拓皱眉微微摇头。

      甩不去。

      “铮——”的一声,熟悉的琴音在这样令人愁乱的夜晚中显得分外突兀。只是琴声悠然舒缓,酐畅悦耳,清越却不扰人,让人不由侧耳聆听。

      沈拓也沉迷在了这样的曲中,嘴角在不觉间漾出一抹笑意,直到曲音终了,沈拓才霍然回神,笑意收敛于无形,匆匆披了一件外衣出了屋子。

      果不其然的,在自己的院落中又看到了那抹方才一直浮现在脑海中的身影。

      白婳今日仍穿着纱衣,只是颜色换成了湖蓝色。

      而她坐着弹琴的地方也很微妙,那是沈拓院中一棵夜合树花开得最肆意的枝梢。合欢花开艳似火,绿叶繁花将她围在了一处,莹白的肤色,柔美的身段,仿若簇簇繁花生出的妖,那美竟将花也比了下去。

      能美成这样的必然不是凡人。能抱着一把半人高的瑶琴坐在细细树梢上的,也不是凡人,而沈拓早知道她不是凡人,所以并不惊讶。

      看到沈拓,白婳左手小指轻钩琴弦又弹一音,余音渺渺中,听到她糯软的声音问道:“可是沈公子还想再听一曲白婳的靡靡之音?”说完,捂嘴调笑道,“那白婳为公子奏一曲凰求凤,何如?”

      沈拓别过头不看她,只是皱眉斥道:“莫要胡说!”

      白婳这次却没再笑,素手托腮,湖蓝色的纱袖滑落,露出一弯皓白的手腕。白婳委屈的撇撇嘴,幽幽道:“他们都说你要成亲了。”

      沈拓点头:“对。”

      白婳直视沈拓的眼眸:“寺音长公主,是你爱慕的人么?”

      沈拓不语。

      白婳却不再问什么,只是用纤细的手指轻拂琴弦,瑶琴发出一串低低轻吟,初时还是若有又似还无,撩拨人心弦,渐渐地那手指力道加重速度加快,琴音变得激越起来,一缕安静且不易让人察觉的哀伤淡淡萦绕在指尖曲调之中,被弹奏之人刻意沉闷的压抑着,却如泣如诉,迫人心扉。指尖复挑动,琴声亦不断,倏然曲调变得急促,如波涛之水滚滚而下,澎湃飞流绝然洋洒,肆意的压迫让人难以喘息,动弹不得!

      “嘭”的一声终是传来,琴音在最激越的高峰乍然而止,只留一抹轻轻颤音在空气中嗡嗡回响。

      白婳低头,看着手中断了弦的瑶琴,神色莫名。

      沈拓看着白婳,皱眉:“你在做什么?”

      白婳不抬头,以手轻抚那根断弦,一字一句道:“我在等你看我。”

      沈拓闭了眼,却不说话。

      耳边窸窣声音响起,沈拓却仍不睁眼,听着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在身前停了下来,一只冰凉而柔软的手,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慢慢滑过,从闭着的眼眸,到坚挺的鼻梁,犹疑了一下,又缓缓的触到了他的唇,止住不动。

      “睁眼……”耳边糯软声音轻道。

      沈拓不睁。

      那人轻轻的喟叹了一声,唇上柔软的触感消失,耳边却传来她熟悉的轻笑,笑声泠泠悦耳,却多了些别的东西含在其中:“白婳自然是与你开玩笑的,琴弦断了,白婳在想应该去何处补它。”

      沈拓睁眼,眼中一片清明,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你从何处得的琴,便去何处补弦罢。”

      “若是很远的地方呢?”

      沈拓不答了。

      “你能听懂我的琴音的,不是么?即便你说它是靡靡之音,但是你却能懂的……”

      “……”

      白婳于沈拓,相识数日,见面三次,却犹如故人。他通晓她嘴上爱胡扯的性子,温吞柔软的做派,甚至她弹琴时的每一细微动作,他都能铭记于心。沈拓不迟钝,知晓其中原因为何,却只叹命运弄人,此番相见之时,他已为准驸马,两人有若蜉蝣与沧海,多说,多错。

      等到耳边一点细微的动静都没有的时候,沈拓转身回屋,端起桌上的凉茶向内看了看,猛地一口饮尽。

      凉茶灌肚,滋味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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