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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替身 ...

  •   消息传得好快,第二天一早,邱三娘就派人来催她回‘家’。
      “姑娘出来久了,三娘踮记得紧呢。”媚香楼的燕嬷嬷躬着身很恭敬的样子,一双手拢在袖中。蔚然的眼睛盯着那双手,脸上笑得也谦恭。对失踪了十年的铁鹰爪宫小燕,蔚然还是有两分敬意的。血魔女是江湖第一女子高手,背后的琉璃宫才是主因。宫小燕却毫无背景,全凭的一双利爪一付胆色。
      邱三娘还有什么能让她意外的?恐怕很多。这个江湖也给她太多的意外了。琉璃宫果然太固步自封,灭亡也是必然。
      回还是不回?
      蔚然咧嘴一笑,便是龙潭虎穴,也好走一遭。她怕过何来!

      再进清波小馆,已物是人非。
      轻纱飘拂在水面,美貌少女在曼声清歌,含烟阁的地板映着水光潋滟,香味异常浓烈,蔚然悄悄地闭住了呼吸。
      在重重纱帘中,她看到了邱三娘和萧云暮。这两个人显然有一腿,女人靠在男人怀中的样子,远看还是像一幅画的。
      “蔚然?”见她好整以暇毫不惊慌,邱三娘露出一丝欣赏。她站起来,慢慢走近。“血魔女?”
      仔细打量一下,她确认似地说:“原也不该是她。琉璃宫中人,岂会沦落至此!”
      “这就是三娘你的不对了。”蔚然笑吟吟地摇头。“三娘既然靠这一行吃饭,怎可自己先看不起这一行?妓女也是一种职业,与官员将领小贩先生并无半点不同,何谈沦落二字?便是那血魔女蔚然,在今日武林人人喊打的局势下,说不定比你我更加不堪吧?”
      “你究竟是谁?”
      邱三娘的气势实在锐不可当,蔚然稍稍后退一步,悠悠然道:“濮阳离落。”江湖上一个二流小女贼,蔚然的剑下亡魂。似乎是一年前的事情吧,蔚然其实也记不大清楚,只记得那女孩子有一双与她颇相似的眼睛。杀她,也正是为了那双眼睛。又或者,是为了自己。因为蔚然很记得程风揽着离落时心满意足的笑容。
      蔚然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痕迹让善妒的北宫琉产生联想的。她杀了她,从此与程风反目。
      蔚然有一刹那的恍惚。她不知道,她那一抹微笑实在是,凄艳。
      邱三娘看一眼侍女,那女子略一思忖,道:“离落两年前在濮阳离东楼的寿诞上出现,自称是离东楼孙女。武功颇为不弱,一年多前,承京中高官豪门大量失窃,据说便是离落所为。”
      还有呐,蔚然补充:“后入皇宫偷窃,被羽林军上骑督尉江白所伤,入海捕公文天下追缉。”
      邱三娘的眼睛这时才有点笑意,“好像,见过你的人不少吧?”
      “那一年我才十六,少年人容颜易变,我并不十分担心。”
      “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邱三娘纤手一挥,侍女们登时走得干干净净。她话风一转:“你志在缮扬谱?”
      “不,我并不晓得那东西在唐家。是唐璇找上我。”蔚然小心回答,尚算滴水不漏。一开始她的确不知道唐璇是唐璇。
      邱三娘目光如炬,“难道不是你去央求唐小候的?”
      “我不过以为他是萧乐山兄弟之一。”
      “是吗?那好,我姑且信你。”话音未落,邱三娘已经扣住蔚然手腕。蔚然右足斜斜滑出半步,一招斗转星移,将手脱出。
      二人一般的用小擒拿手,来往十余招后,蔚然不备,被邱三娘春葱一样的手指拂在迎香穴上。
      “也不过如此。”邱三娘拍拍蔚然的脸,施施然走上锦台。
      萧云暮不觉失笑:“三娘子恁的托大,人家不过是个二九年华的小姑娘,如何能与你比?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也。”他斟杯酒,浅啜一口,“最难得,还是长得美。三娘,有九分你年轻时的样子呢。”
      蔚然哭笑不得。萧某是帮她还是害她?像邱三娘?她才不要。整一个驴粪蛋上下了霜的,她老了就服老,才不弄这些哩格笼呢。

      红芍越发的清丽脱俗楚楚可人,这个女子完全摆脱了过去的自怨自艾自怜自伤,像株芍药花,开放在媚香楼里,在往往来来的男人的灌溉下茁壮成长。
      蔚然穿过前厅的时候,她正好从高阁上望下来--倚在个白衣男子怀中。
      “小菡,你来。”她这样叫住蔚然。
      美人如花隔云端,蔚然想起这样一句诗。实在很高呢,蔚然苦着脸叹气,然后一步一步走上那个叫作‘凌霄阁’的地方。
      蔚然自己在琉璃宫的居所便是叫凌霄阁……
      不知道这又算不算邱三娘的恶趣味。不过,上得此处的寻芳客出手均大方无比,几乎全是雍城外来要人以及江湖上叫得上号的人物。
      “血魔女艳冠江湖,咱们入得她香闺,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可不是,不过要我说呐,红姑娘可比那妖女美得多了。”
      隔着十几级阶梯,蔚然已经听到上头的调笑声。她微笑着摇头,真不知是该是上还是下。总是左右为难的,就如同当年她在杀人与被杀之间摇摆游移的心。
      果然很多江湖大豪,蔚然端肃着脸一个个见礼。在金刀马仲良面前,红芍娇笑帮她挡掉了那双咸猪手。然后,蔚然见到了红芍要她见的人。
      江白?蔚然哑然失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邱三娘这老人精果然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呢。
      “怜菡见过江大人。”她莺声说着,福下身子,目光已经觑向江白身后那唯一一个可以全身而退的空隙。
      “怜菡?果然是一朵出水芙蓉,我见犹怜。”江白手中的折扇一合,眼中冷光如电一闪即逝。
      电光火石间,蔚然的念头已经转了千转百转;她不认为邱三娘会得出卖她,决定周旋下去。楚楚可怜的眼神透着央求,蔚然哀哀欲泣。短短一瞬像是漫长等待,江白终于只是一笑,撇开了她,继续与人谈笑风生。
      红芍向她投来个安慰的眼神,拉她在一旁坐下,应酬着江北丁家兄弟。
      江白虽然不过是个四品武官,却是羽林军指挥使江玄之侄。在想谋个出身的白道和犯了事想洗白的绿林中地位超卓。
      最重要的是,小江正是唐璇的亲亲大舅哥。
      身兼两重要职的蔚然摇头。想起邱三娘的试探,又让她不由得轻叹一口气--这下变成三重了,不跟江都尉扯上都不行哪。
      正在胡思乱想,红芍凑了过来,“小菡,一整晚你都不说话,可是想你的小候爷了?”
      蔚然微笑着,嘴唇翕动声音几不可闻:“芍药姐姐,你这是唱的那一出?”
      “呵呵……”红芍浅笑出声:“这是三娘安排的,让我把江大人引见给你呢。”
      蔚然的目光转回到江白身上。他是个温雅俊俏的年轻人,衣着讲究但绝不铺张。可惜,蔚然是见过他的孪生姐妹的。
      她低下头掩饰自己古怪的神色,用力掐着虎口让自己不至于笑出声来--真是诡异的双胞胎啊!
      不是没见过孪生兄妹,但像江白与江欣月这般相象的实在不多。江欣月作为女子容貌称为艳丽,江白作为男子,便真真是个女相男身。
      虽然他眼中的凌厉教人不可忽视,但蔚然还是想起了一个小小的传闻:江白有断袖之癖。让一个基佬来到青楼,邱三娘多么会做生意啊。
      “怜菡姑娘,怜菡姑娘!”
      “啊?”她抬起头,茫然四顾。
      上头的江白笑微微地看着她,温言道:“久闻姑娘琴艺超卓,不知下官可否一饱耳福?”
      “小菡,江大人说了两遍了呢。”唤醒她的一个姐妹小声嗔怪着,而小娥已经把她的琴捧过来了。
      虽然无聊,但似乎仍然得跟着无聊。蔚然挂上一丝淡淡的笑,盈盈一拜后坐到了琴凳上。
      选曲说难不难,怜菡一曲弹棉花开门红,最近颇多人爱上这调调儿;蔚然当然是个别出心裁的人,玉手轻挥把一曲风入松弹得清越肃穆。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江白击节吟诵,望向蔚然的目光中多了些微暖意。蔚然拜谢,眼波盈盈凝视着他,不知怎的,他看到了千言万语。

      这一夜江白住进了泽芝阁。
      蔚然并无气恼,毕竟这也是邱三娘的地方,她爱让谁住便让谁住好了。然而唐璇不服气。
      “江少白,你什么意思?”
      “景玉,不要动气。”江白面上都是笑意,垂下眼睑轻轻拨开唐璇伸出的拳头,“怜姑娘这泽芝阁清雅无比,愚兄小住几天又有何妨?你放心,我可不会动你的人。”
      倚在廊柱上,蔚然只觉得好笑无比。唐璇到底年轻得多啊……
      然而一个耳光让蔚然停止了感叹。
      江欣月像一只茶壶,站在她面前。蔚然抚摸着面颊,怒极反笑。
      “你这贱人,你故意的是不是?”最难得是,江欣月反而是最气愤的那个。她颤抖着伸出纤指,直直指到蔚然鼻尖上,说话都不连贯了。“你招惹完他,又来惹我哥哥?你……”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唐璇推开了。
      唐璇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蔚然有些担心,拉紧他的手臂笑道:“江小姐何必如此紧张。令兄如何会对我这样的女人有兴趣,就连小候爷,也不过是贪欢罢了。常言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江小姐这一巴掌,怜菡今暂且记下不提了。”
      她瞟一眼江白,甜蜜蜜地挽起唐璇。“江大人,这泽芝阁便留给你们兄妹相聚,请容怜菡告退。”
      她的背挺得笔直,带着无限骄傲;江欣月突然很有些愤愤地追上前去。
      展开折扇拦住妹妹,江白浅浅一笑,望着蔚然与唐璇的背影道:“月儿,没人能跟你争。”

  • 作者有话要说: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刘长卿〈听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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