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纪事》阳枝

17、第十六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曹申跟着邱秋走，发现小店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利落，一共八张桌子，每四张就用一扇镂空翠竹屏风半遮半掩，既能隔开空间，又不显拥挤。从这细节处便可看出主人家心思细腻，是个有大格局的人。
　　再联系眼前女子的举止，一举一动都像是大家大户从小养出来的。宫里头有两位娘娘也是世家大族出身，雍容华贵不假，但却不如眼前这位大方不做作。
　　难道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小姐？抑或是惨遭抛弃的豪门媳妇？

　　邱秋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家脑补成八点档的女主角，只想着亏得现在不是饭点店里客人不是太多，不然邱小胖出门买书，自己一个人又招呼客人又招呼这位曹大将军，根本忙不过来好伐。
　　说起来邱秋还是蛮失落的，为毛来的是这位曹将军不是那天那位风度翩翩的公子？那位实在是养眼啊。

　　不过说起来，这位曹将军是个什么将军？是实打实的武官，还是殿前武士，更或者只是叫着好听的爵位？闻着这人身上的味儿不像整日混在脂粉堆的，虽然故意把自己弄得放荡不羁，骨子里那点正气却是任何衣服都无法掩盖，他现在这副调调，倒像是王治国认识的那位打入敌人内部的缉-毒-警-察。
　　不论如何，这位爷咱必须不能得罪，不但不能得罪，可能的话还要抱紧大腿。
　　两人分宾主落座——其实也就一张四角方桌，爱坐哪边坐哪边。邱秋没急着上菜显得俗，既然要抱大腿，怎么着也得先聊聊天，从天气真好开始聊，逐渐深入到兴趣爱好。当年她见王治国那货谈生意就是这样的，明明一小时前还是两个陌生人，一小时后直接搂脖抱腰成哥们儿了。
　　那货虽然坑姐，倒是给姐留下一些有益生存的技能。

　　“上回多亏将军帮忙，本想好好感谢将军，可惜那日太过匆忙，小女子一直想找机会答谢，没想到今日竟能偶遇，显然是老天给的缘分。”
　　“娘子太客气了。”
　　邱秋微笑，为曹申斟满茶水，状似无意地问：“是您太客气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已经是第二回见面，可不就成熟人了。您莫要娘子娘子的叫，唤我邱娘便可，若叫我邱家大妹子我就更开心了。”
　　曹申心说这位倒是个妙人，便从善如流：“那邱娘也不用将军将军的叫我，将军不过是个官位，在下曹申，虚长姑娘几岁，若不介意叫声曹大哥便是了。”
　　“曹大哥。”
　　“哎，邱家妹子。”
　　“……”买书回来的邱延二话不说，掩面上楼：尼玛，这两人太没节操了。

　　邱秋眼角余光瞄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肥胖身影，青色长衫一摆一摆往二楼跑，邱秋眯眯眼，与曹申告罪，接着曹申才觉得脸前一股风吹过，刚还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就在楼梯上了。之后又是一阵风，只见邱娘右手拎着一个块头不小的小伙子从楼上下来，边走边数落“回来就上楼看书，没看到楼下这么多客人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心读成书呆子！”
　　更为称奇的是，小伙子居然一点不敢反驳，只低着头一脸诚惶诚恐——曹申只在朝堂上见过。曹申咽了口唾沫，果然人不可貌相，先生诚不欺我。
　　不过，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自己从未听过，此等气魄，非大丈夫不能也。

　　两个没节操的人很快熟了起来，虽然说此时试探的成分居多，但大家都活了这么大岁数，就算试探也可以在和谐的气氛下进行。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吃上，曹申胜在见多食广，和皇室沾亲带故，年轻时又走南闯北，算是吃遍天下美味。邱秋胜在穿越而来，脑子里有着现代二十多年积攒下来的新鲜食谱，如此这般竟然找到很多共同话题。
　　说到高兴处，邱秋更从后厨端上两盘小菜，一盘芝麻黄金饼，一屉小笼包，两颗从中间切开露出金黄流油蛋黄的咸鸭蛋，以及一盘实打实的老醋松花蛋。东西上齐不过片刻，邱秋脸不红气不喘，显然这些日子客似云来已经把速度练出来了。
　　“大哥快尝尝，给妹子指点一二。”邱秋非常真诚地望着曹申，不知道还以为她在看着情郎，其实就跟大家小时候拿着作业给老师判分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曹申拿起筷子：“恭敬不如从命。”
　　总算上吃的了，再过会儿肚子叫唤那就太丢人了。
　　为啥总觉得脖子后面冷飕飕的？曹申往身后看，除了刚才邱娘从楼下拽下来的小伙子，没别人啊。

　　曹申借着公务的名义跑到自己惦记了半个月的邱记粥铺吃松花蛋，没想到却和邱秋聊得十分投机，两人没一会儿工夫就一口一个大妹子一口一个大哥叫的不要太亲热。
　　曹申不但白吃白喝还有自家大姐笑脸相陪，再反观自身，买书回来连坐都没坐就被凶神恶煞的老姐拉下来照看铺子，拿老姐的话说叫“跑堂”，邱延要是对曹申的印象能好那才逆天呢。
　　“妹子，这个吃起来口感像砂砾，又特别香的蛋是什么？”
　　“这叫咸鸭蛋。”邱秋骄傲的说出名字，两眼放光：快夸我！
　　“名字果然通俗易通。”
　　邱秋暗自搅袖口：尼玛，什么叫“果然”通俗易懂，说老娘很俗是不是！
　　不远处邱延观察到大姐脸色瞬间给曹申点了十根蜡。

　　曹申丝毫不知自己已经得罪了小心眼的女人，继续说道：“这咸鸭蛋的味道丝毫不逊色于松花蛋，怎不见往水牌子上写？”
　　这是在夸人吧？邱秋的气顺了：“大哥过奖了，咸鸭蛋本是家乡粗鄙之物，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每月做几个当家常小菜，配粥配饭都还算入口，大哥不是外人我才敢端出来献丑的。大哥若喜欢，一会儿临走时带几个，也让家人尝尝鲜。”
　　曹申苦笑：“曹某孤身一人，哪里还有家人。”
　　邱秋想起自己也是孤身一人来到这异世，若不是遇上邱延，说不定早就流落街头，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邱秋对曹申的戒心又少了一层。“啊……对不住。”
　　曹申夹起一块松花蛋放进嘴里，使劲儿嚼了嚼，再心满意足的咽下去。“其实以妹子的手艺，完全可以把食材直接卖到王侯公卿府上，不止价钱给的高，也省得你抛头露面。”
　　邱秋捏着茶杯的手一顿，不过好在被她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王侯公卿府上岂是我等小老百姓可以招惹的，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吧，忙点累点不怕，心里踏实就好。”
　　邱小胖这些日子总怕他姐有嫁入豪门的心思，每天早一遍一如侯门深似海，晚一遍白头宫女说玄宗，真是……她也就是过过干瘾罢了，上辈子吃的亏还不够，这辈子怎么可能再找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有钱可就变坏了，而女人呢？邱秋呵呵阴笑，女人变坏就有钱啊。

　　“也是，高门大户外面看着光鲜，其实不乏藏污纳垢之辈。”
　　邱秋没接话，稍端详着曹申片刻，笑道，“大哥不像白日里能游手好闲的人，今日出来，可是有事？”
　　曹申老脸一红，呵呵。
　　呵呵？老娘呵呵你一脸！邱秋见他不言语也不多问，把话题再转回吃上。

　　果然古今中外，除了天气最安全的话题就是吃。除了二十一世纪微博上那帮人，估摸着谁也不会为了豆腐脑吃甜吃咸打一架。
　　“古今中外食材，唯豆腐大善。”曹申打个嗝，“宜荤宜素，宜富宜贫。富者以鲍参翅肚调和，贫者只消点几滴酱油即可入口。”
　　邱秋挑挑眉，等着下文。
　　“这豆腐啊，以前我以为都是黄豆做的，没想到前段时间流传入帝都一种豆腐，品相似脂如玉，晶莹爽滑，又有股蛋香味，一块便价值十数贯。”
　　日本豆腐邱秋略无语。
　　曹申眼睛再转：“还有种豆腐，据说是由鸡鸭脑髓所制，鲜嫩无比，是卫国公府邸私厨的拿手好菜。”
　　“京城遍地都是达官显贵，富贵之家么，奢侈点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我还听说过有人拿鱼脑、猴脑做豆腐的，只能说大晔百姓智慧无穷。”邱秋表情略纠结，为毛？再说下去就豆腐大百科了，毛豆腐腐竹臭豆腐，要不要朝《舌尖》买个版权？
　　“是是，大晔民风淳朴，全靠皇上圣明。”曹申比邱秋还纠结：妹子，重点错了好么？中心思想是卫国公好吗，我这边一提卫国公，你马上想到某年某月某日卫国公做过什么事，和什么人交往，做过什么缺德事让百姓怨声载道，甚至纳了一房小妾在酒楼花重金办了一桌宴席也行啊。谁跟你说豆腐了！
　　两人吱吱呜呜各说各话，虽然交流得很糟心，但胜在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相比之下外面的小兵就比较惨。春天，风大，茶水不好喝，老板是个糟老头——这一切都让小兵想哭。
　　小爷要回侍卫营！查案什么的，监视什么的，吞吞去屎！

作者有话说

　　亲们，你们看的是存稿箱，阳回家办事，希望周末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