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纪事》阳枝

16、第十五章 后宫

　　承天帝在宫外溜达一圈，不止看见了前世的老婆，还抢了一身价值连城的衣服，自然心情大好，回宫时特意给儿子女儿带了几样民间小吃。
　　在对待子女问题上，不得不说承天帝与他便宜爹大德帝走了两个极端，大德皇帝对儿女全看心情，喜欢的就使劲儿宠着，不喜欢的，比如对待大儿子二儿子那样的，就恨不得亲手掐死让他重新投胎。
　　承天帝就不一样，只要是他的孩子他都喜欢，管他谁生的，管他脾气秉性啥样——孩子最大的才八岁，最小的还没断奶呢，能看出什么秉性来。

　　身为皇帝，亲情对他来说就只是生活的点缀而不能是生活的全部，儿女们一年到头见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承天帝对孩子们心中有愧，总是尽可能抽出时间陪他们。承天帝在历代皇帝中都算是子嗣单薄的，统共现在只有两子两女，长子是贤妃周氏所生，现在八岁，看着忠厚些。次子淑妃刘氏所出，才两岁——这孩子是王治国穿来后生下的，可以说是王治国唯一的亲儿子，身子骨瘦弱，总让人有种可能随时夭折的感觉，所以王治国也最疼这个孩子。
　　两个女儿分别是德妃郑氏、昭仪许氏生的，德妃郑氏因为是前皇后郑氏一族的远亲，为避嫌，在宫里一直低调，要不是上次朝承天帝要崇和宫的事，王治国都快忘了自己后宫里有这号人物了。
　　也许是上辈子年近三十仍没有子嗣的缘故，这辈子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孩子，王治国已经很知足了。

　　承天帝回宫便让人把几位皇子公主叫来，儿子一碗酸辣粉女儿一盒糖糕，宫人说不干净，没关系，朕当年吃的还不如这个呢，不也好好活到现在？
　　宫人闭嘴了，承天帝继续投食，顺便还问了问老大老二功课。老大老二回答的磕磕绊绊偶尔驴唇不对马嘴，王治国想着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乘法口诀还没背熟呢，现在不也当上皇帝了，所以对儿子们的学业也没怎么苛责。反正自己儿子长大了不成才，还有齐王的儿子们呢，那小子比自己年纪小了三岁，儿子倒是比自己多了六个——看他那不着调的样子，可以想象他的儿子只会越来越多，等养大了有成才的自己挑一个过继，省时省力。
　　王治国也不是圣人，经常会犯以己度人的错误，在他看来，齐王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齐王不计得失帮自己争皇位，那么往后这个皇位是给自己儿子还是给侄子都无所谓。
　　当然，如果邱秋能给自己生个孩子，王治国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现在这份心胸，说不定即便那个孩子是个蠢货，他也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留给那孩子。
　　承天帝掐掐朝自己伸手的二闺女的小包子脸，忍不住幻想邱秋给自己生个软绵绵香喷喷的女儿的样子，哎呦喂，心肝宝贝哟。

　　大晔朝民风就是这样，女人生孩子，男人带孩子，分工协作，阴阳互补。承天帝在这边哄孩子，后宫里几个孩子的母亲就在自个宫里说闲话。
　　咱们的丈夫好些日子没进后宫了，这么大的事，必须拿出来大伙儿说道说道。
　　要说从古至今啊，后宫里女人们生活的重心全都围绕着皇帝，皇位，个人荣辱，家族权势。所谓争宠，其实说到底争的是权，不是宠。有关皇帝的问题又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皇帝今天晚上和哪个小妖精一起睡了，一类是皇帝今天晚上怎么没和小妖精睡？
　　今天的论题显然是后者。
　　“难不成……皇上身子不爽？”
　　“不像，听说今儿还出宫逛了一圈呢。”
　　“亦或是朝政繁忙？”
　　“都说了，今天还出宫逛了一圈，要是朝政忙，哪儿还有功夫出去？”
　　“……”真不想承认是自己人老珠黄，皇帝厌倦了。
　　刘淑妃望着崇和宫的方向冷笑，年轻得宠如何，得到崇和宫又如何，没有孩子，说什么都是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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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天帝一边享受天伦之乐，一边琢磨怎么追老婆。可是老天给他的时间不多，总有各种突发状况，让他分-身乏术。
　　比如说，南边春潮泛滥，皇帝得开国库赈灾吧，得挑个好官去安抚百姓吧。
　　比如说，大德皇帝尸骨未寒，朝廷没法开科举选新人，老的这些皇帝又用不惯，这时候就得开恩科吧，谁出题，谁主考，啥时候考，考完把人安排到哪儿，这都得皇帝看着吧。
　　更有，之前让曹申查的卫国公家的事，那小子现在还没回复，他是吃屎去了吗？

　　皇帝怒了，耽误自己追老婆的，统统该死！
　　曹申权衡一下，回府就找小兵出去，走，咱查案子去。

　　小兵最近十几日一直以亲随的身份住在将军府，府里上上下下都管他叫小兵，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姓兵呢还是名字叫兵，反正主子这么叫，大伙儿就跟着叫。
　　所谓亲随么，虽然不至于让他十项全能扫地劈柴打水做饭，但跑前跑后端茶倒水的事总是少不了的。小兵觉得自己每日都过得无比艰辛，十分怀念侍卫营里兄弟们的臭脚丫子味儿。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查案？”
　　“现在。”
　　“啥？”艾玛，幸福来得太突然，险些接受不了。
　　“暗访！”
　　“……”这位爷，您确定您是要暗访不是明访？？

　　平日里将军总是一身素色长衫,配着将军的面相吧，虽说看起来不像武将更像书生，可好歹算是好人。今日这一身……绫罗锦绣，大襟大斜领，衣襟低得都快到胯了，手上还拎把绸缎扇子，怎么看怎么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再说，大晔朝从开国起就崇尚简朴，据说皇帝陛下平日里都只穿麻衣素纱棉布做的衣服，您这么花里胡哨真的不怕御史弹劾吗？
　　不得不说，如果小兵看见那日承天帝从齐王那里抢来的一身，他就会发现他家将军还是还能朴素的。
　　“将军，您确定您要穿这身出去？”
　　曹申整整衣冠，表情十分严肃：“当然，我们今日要出门暗访，自然不能做平日装扮。还有，你也不能再叫我将军，要叫少爷。”
　　“额……是，少爷。”小兵默默擦汗，“敢问少、少爷，咱们今儿要去哪里暗访？”
　　“嗯，”曹申咽下口水，“邱记粥铺。”
　　小兵忽然很怀念影卫大哥们的毒舌和侍卫营弟兄们的臭脚丫子。

　　曹申以为那松花蛋是天下一绝，所以卖松花蛋的地方就该像武侠话本子里面描写的世外高人隐居之所，看起来不起眼，其实里面全都是高手。
　　但显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宁静致远的心，并不是所有人都爱大隐隐于市的调调，不是所有人都清心寡欲安贫乐道。更多的人，就像邱记粥铺的装潢一样，极尽所能地招摇，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注意到这里。
　　小兵孩子心性，一看外面水牌子，老醋松花蛋，松花蛋拌豆腐，原来这儿就是卖松花蛋的地方！府里下人这阵子整天松花蛋不离口，听说最开始一百文一个，现在已经卖到一百五十文一个了。并且那东西不好做，每半个月才能在早市上看见，每次只卖二十个，没等挤到前面去就卖没了。

　　“唉……可惜了，那么好吃的东西。”咋卖它的地方这么俗气。
　　“有什么可惜的？”
　　“好好的松花蛋，俗了。”
　　“吃食而已，谈什么俗雅。再雅致的东西，吃到肚里就化成了糊，第二天早上也会进恭桶里和其他脏东西一起倒走。大俗便是大雅，就像功夫，钝剑无锋，大巧自工。”
　　“倒是我拘泥了。”
　　曹申终于从门脸问题上走出来，转身看一直跟自己说话的人，不看还好，看了，曹申就很想打自己一巴掌——尼玛，当着主人的面说人家店铺俗，太失礼了！
　　“原来是曹将军，真是失礼了。”邱秋低头，学着大家小姐一般朝两人深施一礼。其实邱秋心里已经快吐槽吐翻了：艾玛，刚才眼花没认出来，这不就是那天早市吃螃蟹那人吗，才一天不见，咋变化这么大？！那天还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正人君子，今天就跟街上调戏妇女的老流氓似的。
　　曹申脸上烧得更厉害。
　　“娘子客气，实在是曹某失礼。”

　　小兵先跳脚了：“你怎知将军身份？”
　　邱秋特无辜：“呀，这不就是那天大街上喊了一路曹将军的小孩儿吗，原来是将军的随从啊。”
　　小兵：“……”不开心。
　　曹申见到小兵吃瘪特别高兴，豪爽的笑过，道：“娘子好记性。”
　　邱秋调戏完熊孩子也觉得通体舒畅：“咱们开门做生意，靠的就是脑子。客人要记清楚，恩人更要记清楚。曹将军快里面请，小女子亲自下厨，定要好好款待将军。”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邱曹二人和谐地往里走，小兵在后面低头踢石子，嘴里嘟囔着：“虚不虚伪，搞得跟巧遇似的，根本早有预谋。”
　　邱秋虽精明但毕竟耳力有限，曹申却是武将出身，把小兵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当邱秋发现有人掉队转过头来招呼时曹申拦住了邱秋，笑的十分猥琐：“小兵就不用跟来了，反正你也不爱吃粥，去对面茶摊喝茶吧，回去我给你报销。”曹申用眼神示意：咱俩分工，我在粥铺打听情报，你去茶摊打听。
　　“将——”将军，不带这么整人的！谁说我不爱喝粥了，就算不爱喝粥，可是我也想吃松花蛋啊，一百五十文一个呢！
　　曹申瞪他：别不懂事啊！
　　“是。”小兵嘟着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