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且听江湖雨》肆月四

39、相见欢

　　：“五师弟，你迟了。”待秦舒墨和姜璃靠近大门口，便听一男声响起，声音冷冷的，一股不明所以的怒气若隐若现，硬是让前者生生愣在原地。

　　姜璃认识他这么久，淡漠的样子，笑的样子，得意的样子，窘迫的样子，她都见识过，可她从没听过那个人如此冷淡的声音，故而一时竟没认出来。而秦舒墨呢？在隐阁生活了十八年，由于他年级最小，上面的四位师哥师姐都宠着他，唤他也都是亲切的叫一声“小五”，一时间，那句“五师弟”倒是让他没缓过神来，那是在叫他么？

　　：“三师兄……”秦舒墨小心翼翼地出声唤道，今个儿太阳莫非是自西边出来了，他的三师兄居然亲自到山门口来接他？而一白衣男子缓缓从隐阁大门口独步而出，那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不知道为什么，秦舒墨总觉着他今天，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今日慢了些，你四师姐已经在大厅等你了，快去吧。”沈修宸握拳掩饰似的咳了几声，刻意放缓了语气，他一向很注意自己的措辞，可是方才看到秦舒墨和姜璃一路谈笑风生的走上来时，那些话竟莫名而出，让他现在也有些懊悔。

　　她瘦了，原本已是巴掌大小的脸上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偶尔露出来的白晢的皓腕好似一捏便断，唯一未变的就是那双灿烂的眼睛，依旧绚丽耀眼，在人群中只要一眼便能瞧出，就算画师画在纸上也是如此传神，他暗暗打量，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暗道，莫非这音讯全无的两月，她过的并不好？

　　秦舒墨点点头，想着之前便已汇报过，转身便准备携着姜璃一同离开，却听沈修宸语意平平道：“你来了。”

　　秦舒墨听着这话不似对自己说，疑惑间侧身，就听到少女柔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沈谪仙，我是不是来迟了？”

　　：“武林大会尚未开始，还不算太迟。”

　　姜璃微微抬头看着不知何时立定在自己前面不远处的人，一身白衣似雪，内里以上好的紫色锦缎制成，上面以金线绣成一只只金鹤，而那如墨的青丝的被一支玉簪高高束起，这般高贵气质，让见惯了他落魄模样的姜璃一时间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这个是他么？两个月未见，姜璃说不出心中的滋味，这两个月她在煎熬之时唯一所想，除了那桩血案，便是那个立于离山之巅，只存在于武林传说中的武学奇才——沈修宸，那短暂的相处，总让她觉得，离他好似近了些。

　　但是那身华服，却好像硬生生的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让姜璃看了凭生了一股不悦，总觉得碍眼的很，而二人唯有相顾无言，而那氛围，凝固的连秦舒墨都无法介入，他看不明白二人之间流转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家三师兄何时认识了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子，而且两个人，好似非常熟悉。

　　沈修宸好似察觉了姜璃的情绪，他忽而一笑，冲散了一身华服带来的陌生感，“姜璃，我都已如约搁下派中事务亲自迎接你，你怎的还心有不满？”

　　：“我哪有，”姜璃嘟哝道，她只是看不惯那身衣服而已，锦衣华服，她莫名的觉得这并不是沈修宸想要的，也许这外人看来的光鲜亮丽，对他而言却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束缚，沈谪仙，毕竟不是仙啊。

　　：“那怎么不高兴？”对于面前的这个忽然沉默的湖蓝衫少女，沈修宸也摸不透她，有时候，她的所有心事想法都写在脸上，一看便知，而有些她刻意隐瞒的，任凭自己如何试探，也无法得知零星半点。

　　姜璃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作言语，他也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好久，才听到姜璃闷闷道：“谪仙？”

　　：“嗯。”他挑高了眉，应道。

　　：“我饿了……”少女怯怯的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黑眸眨啊眨的。

　　：“嗯？”沈修宸哑然失笑，随即摇摇头，无奈笑道：“姜璃，你真是……罢了，我已备好了饭菜，快进来吧。”

　　而不知何时退到阁门内的秦舒墨，透过门缝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本来应该去找清越师姐，谁知道脚好似是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出步子，谁知竟然还鬼使神差的偷听三师兄的谈话，自从七年前的那件事发生过，他再也没看到过三师兄真正的笑。

　　冷漠疏离的笑与发自真心的笑，他就算再如何，也是分的明白的，可就在刚才，沈师兄对着姜姑娘笑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七年前，那个桀骜不驯的意气少年。

　　难道说，师兄对姜姑娘？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要是姜姑娘呢……

　　晚膳时候。

　　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沈修宸未曾见识过姜璃的吃相，如今一见，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大开眼界。

　　一个纤瘦的少女，竟然能优雅淡定且从容的将面前的吃食一扫而空，直至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面前的空碗已有相当可观的高度后，湖蓝衫的少女这才搁下碗筷，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扫视一周，却见沈修宸虽是在吃饭，可目光偶尔不自觉的瞟向自己这边，清越则直接搁下碗筷，嘴角有些抽搐。

　　而秦舒墨显然没有自家师兄师姐的好定力，此刻他的嘴巴大的好似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估摸着他生平也没见过如此能吃的女子。

　　姜璃一怔，随即掩饰性的咳了几声，随即用衣袖擦拭了下嘴角，“那个……我吃饱了，隐阁真不愧是江湖第一大派，不光武艺，就连厨师都是一流的。”

　　：“扑哧……”秦舒墨本来端起茶杯佯装喝水，这般下来硬是一口茶水跟喷了个四散飞溅，姜璃一愣，随即送过去一记眼刀子，让前者愣是呛了半死，若是让别人知道他这大名鼎鼎的隐阁五子秦舒墨是被一句话给呛死的，估计这让他下了地狱都不会安心。

　　姜璃又是一记眼刀甩过去，不就是吃的多了些么？对吃的偏好本来就是人之常情，若是一个人不爱吃，那他就真的是连吃的用都没有了。她想到这，本来一股子无所畏惧的神情，在恰好对上沈修宸那隐隐笑意的目光之后，瞬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房间已经备好，你若是累了就先去歇息，”沈修宸搁下碗筷，从一旁人的手中取下白帕，擦拭了下嘴角后又给搁了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由清越带你去吧。”

　　姜璃点点头，如今隐阁的三位长老，两位不在隐阁，一位在闭关，阁中大小事务都由他一人担起，其中压力，不想便知，“嗯。”她老老实实的答应道。

　　：“对了，”沈修宸本来已起身准备前往高寒阁，忽而转身，对着少女嘱咐道：“不要到处乱跑，阁内还住有其余四大派之人，莫去惊扰了他们。”其实他想告诉她的是沧阳派魏泓也来了，就在隐阁内，要她小心避开他，沈修宸可没忘，还在沧阳城的时候魏泓看着姜璃时的那种眼神，那种赤裸裸的占有欲，让他不得不谨慎。

　　这话虽然说的隐晦，可姜璃明显还是听懂了，她收敛起玩笑，认认真真的点头，反正隐阁她迟早是要打探一遍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沈修宸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里含着一句话：

　　一切小心，提防沧阳派。

　　我知道的，谪仙你放心。少女浅浅一笑，以目光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