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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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民当然不甘心白白挨打，爬起来怒道：“你空口白牙的污蔑人！我根本没干的事情，为什么要赔钱！”
冯老板嘿嘿阴笑，“小兔崽子，还敢嘴硬！信不信我拉你去巡捕房吃牢饭？！”
伟民也是大少爷脾气，“去就去！没有证据，我才不怕你！”伟民理直气壮的样子，并没有把那个冯老板吓倒，反而惹得他冷笑连连。
这时候店门外有个人道：“冯老板，这是怎么的了？”
伟民转过头，就见门口站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正是上午来看过田黄石的那个客人。冯老板笼着袖子，道：“罗先生来的正好，您给做个见证，这块田黄石您上午看过的时候还是好的吧？”
那个罗先生慢慢踱进屋里来，颔首道：“正是。细、洁、温、润、凝、腻。可是个好东西，只是要八万块现大洋，我出不起呀。”
冯老板施施然一笑，道：“有罗先生见证就好了。这个臭小子把我的田黄石摔坏了，还不肯认呢！”
那个罗先生斜眼看了下伟民，做作道：“冯老板也真是的，怎么找这么个毛头小子来做工。”
冯老板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道：“也是我心善啊，看他一心想要赚钱才收留他的，哪知道竟然害我赔这么大一笔钱。幸亏有罗先生能给我作证，我们希古斋本来卖的可是好东西，这个名声可不能坏。”
那个罗先生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冯老板若是需要去巡捕房，敝人愿意与你一道帮你讨个说法。”
伟民见这俩一唱一和的，心头渐渐觉得不好，神色里已经露出几分惧意来。“不……我没有摔就是没有摔！我不赔！”
冯老板冷哼道：“有罗先生作证，去巡捕房也是要你赔钱！快！拿钱来！”
伟民这会儿终是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个骗局，转身就要逃。却被那身材魁梧的罗先生挡了个正着，随即又被他狠狠的一推。伟民是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瘦弱的身板哪里禁得住这么大的力气，立时栽在了地上，又被身后的冯老板踢了两脚。他此刻才恍然惊觉，这位身材高大的罗先生着实不像个玩古玩的，一脸凶煞横肉，倒像是个码头的打手。
“八万块现大洋！今晚就得拿来！”冯老板比了比两根指头，“要是不拿钱，就等着吃官司吧。”
伟民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从未遇见过这样凶恶的人，已是怕的不行，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我没有这么多钱……”他一个学生不要说八万块了，一万块钱他都没有见过。
罗先生双手抱胸，挡在伟民面前，凶道：“没钱？管家里要啊！”
“就是，你没钱，你家里还没有么？我可是知道你家住在哪里，不就在隔壁那条弄堂里么！”冯老板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八万块，一分不能少。不给钱，我就只能去你们家里讨债了！”
伟民哪见过这个阵仗，早就吓傻了。他知道家里的房子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况且他之前那样得意的说自己挣钱了，如今却要家里给他补八万块钱的亏空，这……这脸丢的也太大了。他还在想自己的脸面问题，冯老板却已经狠狠打了他一拳，“没钱就等着进巡捕房吧。”
挨了几下狠揍，伟民已是抖如糠筛，却仍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见他这幅孬种的样子，冯老板冲罗先生使了个眼色，罗先生慢悠悠开口道：“冯老板下手太重了，到底是个孩子呢。他要是真出不了钱，不如用别的办法赔给你？”
伟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道：“是……是……我努力给冯老板干活！我不要薪水了！”
冯老板冷笑。“呸，就你这点薪水，干几辈子能还我八万大洋！”
伟民急得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冯老板见差不多了，便道：“算了算了。你既然没钱，那就帮我把这个坏了的东西卖出去！而且还不能少于八万块。”
伟民摇头，“这……这不可能啊。”他虽然不懂行情，但也知道这块石头的品相已经坏了，绝不可能卖得了八万块。
罗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头，“傻小子，卖不出去你不会骗啊！况且坏了不是还能修补修补么？”
伟民一头雾水，这田黄石又不是衣服怎么修补？冯老板和罗先生却已经蹲下身，对伟民如此这般的教唆一番，伟民起初胆小还不肯答应，但在冯老板的威逼之下，也只能苦着脸答应遵照他们的吩咐。
晚上冯老板和罗先生又对他好一番恐吓，才放他回家。到了家里，他也半点不敢露出白日里的情况来。
顾老太太已经被曼桢从医院接回了家。得知伟民不仅没事，还寻到了去古董店打工的机会。她老人家的心病一去，身体便好了大半。她白日里也无事可做，就等着伟民回家。一见他进家门，便一叠声的问道：“伟民回来啦。累不累？唉，大过年的还要做工，快去吃饭呀。”伟民却觉得从未如此羞窘过，他甚至不敢看奶奶一眼，便埋着头闷不吭声的往楼上跑。
顾老太太还当他是太累了，便对顾太太道：“伟民真是能干，还没有毕业就自己挣钱了。真是没白叫全家人吃了这么多苦。”
顾太太也点点头，不过她现在心里想的更多的却是曼璐。今天听婆婆讲，有个男人帮曼桢送她回家，好像还是曼璐的旧相识，三个人关着门在房间说了好多会儿的话。只是听婆婆形容的模样打扮，似乎和自己前两日见到的那个男人不一样。顾太太总觉得曼璐这么大年纪单身不好，还是早点嫁人才是正经。但又察觉她最近和男人的交际不少，便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又做回了从前的生意。
她思来想去的，并不知道自己的胡乱猜测实在可笑。其实今日来家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程力夫。说来也是凑巧，曼桢在医院外面叫黄包车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他。起初曼桢也有些尴尬。毕竟那日祝鸿才说破大姊身份的时候，程力夫不仅就在现场，还被他诬为大姊的情夫。以曼桢的忖度，这人定然会对她们姐妹避而远之了，哪曾想这位程经理见到她后，不禁没有避而不见，反而主动上前与她寒暄。
见顾老太太腿脚不好，曼桢一个女孩子照顾她上车也颇为吃力，程力夫还主动帮忙将她们送回了家。曼璐在家开的门，见到程力夫也颇是意外。见她如此，程力夫笑道：“顾小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忘了我们还要一起投资实业的事情？”
曼璐愣怔着，摇了摇头：“不……我只是以为……”若说她对自己的过去没有一点自卑，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程力夫却坦然道：“我是生意人，并不在乎合作伙伴的身份。况且与顾小姐接触这么久，我相信你的品性。那人满口胡说的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曼璐不禁有些感动。其实她也早该想到的，赞助支持海燕剧社的人定然都是品行端正，崇尚男女平等的进步青年。既然别人都不用有色眼镜看待自己，她就更不必自轻自贱了。便也换上得体的笑容，请他进家里来坐一坐。
曼桢在旁听了这些话，也对程力夫更添了几分好感。姐妹两人招呼了一会儿，程力夫便拿起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道：“正好，我这次来也是想谈一下建厂的事情……”
曼璐不想让奶奶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忙使了个眼色，请他到自己的房间里详谈。不过，旁人是瞒住了，曼桢却是瞒不了了。
程力夫是个做事颇有决心和执行力的人，既然打定主意要办钢铁厂，便也顾不得过春节，就去江西实地考察了一番。照程力夫的意思，钢铁厂可以办在南昌。一来交通便利，二来他正好发现那边一家小钢厂的老板有出售的意向。这生意就更合算了。既不需要再组织招聘工人，还有现成的机器设备。当然，他也表示，最好过段时日请他那位矿冶系毕业的朋友也去看一看，设备折旧程度如何，需不需要再更新一下。还有这家钢厂本身还有些债务关系也需要解决。这些都可能会要增加一些成本，还需要具体的计算。
程力夫的报告写的十分详尽，可曼璐从前并未涉足过实业，即便有在看书，一时也不知其中的关窍。倒还是曼桢因为一直在工厂工作，便多问了几句关键的地方。程力夫也都一一作答。
三人商议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程力夫离开后，曼璐和曼桢还在讨论。曼璐越想越觉得这笔生意可行。她还记得上辈子东洋人发动战争后，国内物资紧缺，祝鸿才就曾靠倒卖各种钢材原料赚了一大笔钱。况且也正如程力夫所言，若政府真的有重修铁路的打算，通过许仲煊的关系说不定可以把自家的钢铁推销出去。
倒是曼桢担心姐姐好不容易赚的钱都打了水漂，便劝她不要把钱都投进去。曼璐也点点头，她还有部分钱要投进证券里去对付祝鸿才，大概只有一半的钱可以做实业，不过她也想好了，还是照之前商量的，剩下的钱找花旗银行贷款，只是不打算给股份了。照程力夫和曼璐的意思，这家钢铁厂还是掌握在中国人手里好。
尽管有程力夫在，曼璐还是觉得自己要参与建设一家钢厂实在有些力不能及。她忽然想起二妹在工厂里做了多年的财会，便道：“曼桢，要是姐姐的厂子办起来了，你不如辞职跟我一起干吧。”
曼桢一开始颇为意动，但想了想却又拒绝了。“还是不了，我在这边做的挺好的……况且，世钧说了，他这次春节回家打算把我们的事情和他家里说一下……”
曼璐这才恍然，妹妹的顾虑是什么。若是跟自己一起干，曼桢就必须去南昌工作了，而沈世钧恐怕未必答应。曼璐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她看来程力夫又勤恳又有能力，品性也端良，最重要的是很有担当。当真是个良配。可惜妹妹不喜欢，她又怎么能够勉强？只是一想到沈世钧，就不免让她担忧，沈父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曼桢是自己的妹妹，这个婚事的阻碍太大了。
这边厢曼璐和曼桢在想着赚钱的事情，那边厢顾伟民却是噩梦连连，魂不守舍。自从他闯了祸后，整个人都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可家人都以为他是不习惯给人打工，太过辛苦了，反而对他更加关心。只大姊冷淡着他，他却偏偏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顶撞曼璐。更让他害怕的是，过了两天，他终于按照冯老板和罗先生的吩咐，把那块田黄石卖给了一个客人。八万块大洋，他一分钱没有拿到，还多做了好几天的白工。田黄石刚脱手，冯老板又突然说要去乡下收古董，让他在这边好好看店。这次冯老板倒是好声好气的安抚说，让他安心看店，等他回来了就给他结工钱。可伟民已经吓破了胆子，干坐在店里什么也不敢动。岂知冯老板前脚走了，后脚房东便来催要房租，说冯老板只给了一个月的房租。
这让伟民更担心了。他突然隐隐有个念头，怀疑店里的古董都是假的，一点也不值钱！因为他知道真的田黄石是绝对不可能被“修补”好的。如此说来，冯老板很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伟民吓得赶紧跑回家，再也不敢去上班。顾太太问起，他也不敢说实话，支支吾吾的随意应付了几句。他原以为自己跑了就没事了。却不曾想没过几天，更大的祸事临头了。那位被骗的客人带着巡捕来讨说法，见古董店大门紧锁，蓦然想起来当时那位冯老板拍着胸脯说这块田黄石是店里年轻伙计的家传宝贝，他们家就住在XX弄XX号。一家人在这边住了好多年，是绝对是可靠的。
于是，当天下午，曼璐和曼桢都不在家的时候，几个凶神恶煞的安南巡捕就直接冲到了顾家，将伟民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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