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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陌生的你,带我走出陌生的这里 ...


  •   “友晴,开学已经一个月了,希望你一切都好。不知上海的一切你是否还适应,新到一个环境,可能有很多你都不习惯,特别是你从最北方的城市去了中国最典型的南方城市,可能很多生活习惯,身边人接触的方式都是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但希望你可以尽快适应,不过我最希望的是你不要把心思用在这些小方面,你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业上,记住,你要最大能量地吸收这里的知识,争取在最短时间将自己充实。爸爸妈妈你一点儿不用担心,我们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父”
      看完爸爸的信,友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中国的父母,大概都会说:你一点儿不用担心我们,或许说,这一点儿不用担心,代价是:你一点儿不能辜负我们的希望。否则,就等着生命不能承受的伤心吧。她只觉得心里沉沉的,像这午后的阴霾天气一样,空气中,没有吐口气的一角。她想着系里墙上的通知,今天下午两点,学术厅,巴耶克的大师课。巴耶克,大提琴家里最为泰斗级的人物,即使连马友友都曾经和他上过课。有的学生甚至从欧洲飞去美国,只为能和他上一堂课。学校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会报名吧。徐老师早早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学生们。她已经足足练了快一个月,每天六个小时,即使周六周日,丛骆也被拽着和她一直练到半夜一点钟。可是终于等到了今天,她还是很犹豫,她可以么?和那个给马友友上课的泰斗在一起,和徐老师那些飞弓走弦的学生们在一起?她真的不知道有没有勇气走上那个台子。“上啊,都练了一个月了,我也白练啊?不行你就先拿着琴去呗,想上再说。”丛骆说得像是要去哪个北城乡村俱乐部演出一样轻松。友晴看着手里爸爸的信,决定带上自己的琴。学术厅里面坐满了人,却寂静无声。学生,教授都禁言危坐,她们的眼神都朝着一个方向,眼神里,承载着一样近乎朝圣的虔诚。台上,他们朝圣的对象,已白发苍苍,然而,眼神中的坚毅与锐利仍可穿透众人的欲望。他微笑着,看着这些学子们对他投来的渴望的目光,包括友晴的。他抱着自己的琴,和蔼的对台下的观众讲述自己教学和演奏的经历。友晴知道,这个不会占用很多时间,更多的,他会给所有有勇气上台的学生一对一的授课。这里面,是否包括自己,她还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个从童年起,她就以为只能在海报和磁带上看到的,遥不可及的偶像。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勇气和他走得更近一些……
      已经有几个人拉过了,当然,都是学院里最好的学生。曲目让人眼花缭乱,甚至连附中十几岁的小孩子都挑战了最艰深的帕格尼尼变奏曲,这本来是给小提琴写的啊!友晴的绝望在飞舞地越来越快的弓子中慢慢地升腾。无疑,沈漓音又是各中翘楚,一曲埃尔加协奏曲第一乐章结束后,大师甚至站了起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甚至说:“我看到了当年杜普雷的影子。”杜普雷——那个大提琴的天才少女,曾经让多少人为她倾倒而走上了学习大提琴的道路!第一次,友晴看到沈漓音眼神闪闪发亮,她对大师的笑是那么纯真和乖巧,没了欲望,像是上海乔家栅的糕点,甜美而柔滑。友晴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僵,无关长相,只是一种落寞。“你去啊,再一会就快结束了。”丛骆小声在她耳边说。“不,我们的曲子太简单了,我不行……”丛骆只觉得想走开,这个大厅,她承载不住,也没有会注意她的角落。
      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落在了一个人的眼中。从她进来,李牧就看到了她。她走得那样轻,轻得没人会注意到她。她真像自己,总是想在人群中躲起来,坐在角落里,两个角落,一南一北。就像两年前一样,看着她,在院子的另一端,她抱着琴,躲在假山后面。只是抱着琴,呆呆地发愣。现在,他看着她和好友耳语,自然听不到她说的是什么,看着她带来的琴,他笑了。他站起身,拿着自己的琴,向她走去。“要上去么?你准备了什么曲目?”一个声音从友晴背后传来,她和丛骆同时回过头去。是李牧,友晴不由一下子愣住了。好久没有看到他了。“本来想拉舒伯特……"”我们一起上,来拉一个二重奏好不好?我一直想找人拉。”友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和我?这里?”“好么?”李牧看着她,温暖地笑着。“可是,拉什么啊?我们没有排练……”没有搞错吧,和巴耶克,千年不来一次的妖精上课,他李牧堂堂的全国第一名,拉一个二重奏?还和她?北城来的?“放心吧,开琴啊。”李牧说完,打开琴盒,友晴求救地看了看丛骆,丛骆没有说话,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快点,一会就结束了。”友晴慌乱地拿出琴,茫然地和李牧走到台边,等着台上的同学上课完毕。第一排,徐老师也正凝神静气地看着台上的演奏,依然端庄而威严,她今天穿了一件紫色的旗袍,胸前绣着一朵白玉兰,整个人显得更加高雅,她这时已无意中看到了等在一旁的李牧和她。老太太坐不住了,不顾身边人的惊讶,站起身来,悄悄走到李牧面前:“怎么了?怎么两个人一起等?”李牧转过头,笑着对徐老师说:“我和杜友晴要拉个二重奏。”徐老师眼神严肃起来,“搞啥么子?不是准备好德沃夏克了么?这是今年你要参加老柴的曲目。”李牧仍笑着:“那个……还没太准备好……"“哈港(瞎说,上海话),都拉得那么熟了……"说着,徐老师不由严厉地看了友晴一眼,友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了,我的好老师,下次吧。我们上去了。”台下掌声已经响起来了,前面的同学已经拉完,李牧拉着友晴,走上了台。徐老师只好又毛着腰坐了回去。
      “我是李牧,她是杜友晴,我们会拉一首维奥地c小调大提琴二重奏。”友晴悄悄吐了口气,李牧选了一个很大众的曲子,没有排练,也应该对付下来。大师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微笑着示意他们可以开始。李牧坐下,开始调弦,友晴慌忙地跟随着他——几乎连这个程序也忘记了。她的眼睛看着他,可是,心里,耳朵里装的全是台下的窃窃私语和怪异的眼神,他们都知道他,他是李牧啊。
      这一切,在李牧把弓子放在琴上的一刻开始,都烟消云散,他不再注视着友晴,紧闭着双眼,琴上飘出来的声音像巧克力广告里如丝般的巧克力浆,缠绵悱恻地卷将而来,又像是《青蛇》里在地上旖旎的青蛇和白蛇,将自身化作风情万种的美女蛇,将大厅里所有的人卷进自己的温柔乡。友晴拿着弓子,像拿着一只马鞭,情不自禁地鞭策于自己的提琴之上,两只琴并驾齐驱,在另一个世界里独享着他人不可知的快乐……
      一曲终了,大厅一片静默,众人皆醉。台上传来了掌声,是巴耶克,他的掌声不卑不亢,节奏并不激烈,但如炬般的目光扫向李牧,里面,是承载不住的赞赏和喜悦。须臾间,大厅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友晴也从梦中醒来,她看到巴耶克正紧紧地拥抱着李牧,如果刚才给沈漓音的拥抱多少有些绅士的礼节性的话,现在,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拥抱一个他久而不见的孩子。友晴知道,这些掌声,和拥抱,都是属于李牧的。他的光芒,是谁都掩不住的。
      大师课结束了,大厅的人纷纷散去,李牧被徐老师和巴耶克拉走了。友晴收着琴,丛骆在旁边静静等着她,友晴擦了擦汗,这是她轻松无比,对丛骆说:“妈呀,吓死我了。不过总算没有白练,曲子虽然不同,总归这两天手上功夫还帮了大忙。”丛骆看着她,安静地说:“不过我真是白练了……”这小子怎么阴阳怪气的,“晚上请你大餐啊,西餐!麦当劳!”丛骆刚要说话,沈漓音走了过来——她还没有走?友晴有点纳闷。“杜友晴,今天拉得不错。”这是第一次听她对自己说话,友晴慌忙答着:“没有,我也没想到……”“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你们什么时候练的?”“没有练过啊。”要不怎么说没有想到。沈漓音神情古怪:“真听不出来呢,没有人能想到吧。加油。”说完,她拿着琴离开了。“怎么跑来和我说话,应该去找大师啊。”丛骆安静地一笑,“行了,我们去吃麦当劳吧,不是请我吃‘西餐’么?”友晴笑了:“走!外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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