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江湖事起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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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祉旭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呆呆傻傻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小凤。
他就忍不住笑了。
很多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陆小凤，是因为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和陆小凤有什么样的回忆。
好的回忆和坏的回忆，甜蜜的回忆和悲伤的回忆，他记得初入江湖，陆小凤就被他结交的第一个大哥骗的身无分文，那个时候陆小凤只哭丧着脸说：“怎么办阿旭，我不想打道回府啊。”
李祉旭就问他：“你刚入江湖就被人骗，你也没对这个江湖幻灭？”
陆小凤是这么回答的：“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啊，我会被骗，是因为我不会分辨，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毫无道理对你热情的，总归是有点问题的。”
然后他又说：“不过他现在骗我，以后等我名动江湖，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那一本正经睚眦必报的样子，让李祉旭简直想蹲下来狂笑一番，最后他拍着陆小凤的肩膀，说：“阿宁，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吃了下顿饭吧。”
现在陆小凤已经是个老江湖，怕也不会再碰到这样的窘境，但是在每个人都认为陆小凤无所不能的时候，李祉旭却知道，他也曾经因为被骗，而差点饿上三天三夜。
那个时候他们分一个馒头，猜拳定谁拿多的那一半，陆小凤赢了，却给了他大的那一半，说：“阿旭啊，我觉得你比我有本事，一定要给我们找一条活路啊。”
李祉旭饿的连手上的馒头屑都不放过，他看着咽着口水的陆小凤想：这真是个笨蛋啊。
然后他又想：我也是个笨蛋啊。
李祉旭看着陆小凤无声地笑，到最后陆小凤也觉察到了，但是当他感觉到身后潮湿的暖气的时候，突然之间就不敢回头看李祉旭了。
他发现自己浑身发烫，似乎真的有变成禽兽的嫌疑了。
于是他背对着李祉旭，哑声道：“阿旭，你要直接睡了么？”
李祉旭调笑道：“你不来接待我一下？”
陆小凤突然就站起来了，他几乎有点控制不住，想要转身抱住李祉旭，但是马上，很多张脸突然闪过他的脑海，父亲母亲，宫廷内卫，小时候府里的小丫鬟，上官丹凤，花满楼，霍休，他还想起坐在皇座上的李祉旭，目光冷然肃穆。
于是所有的热情，突然都熄灭了。
于是他平静地转过身去，微笑地看着李祉旭，道：“夜深露重，我要去洗漱了，你也还是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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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很久没有和别人同在一张床上睡觉了，他睡得不顺当，直至半夜，才有了些睡意。
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自己穿过了一片浓雾，浓雾之外似乎有水声，有风声，然后渐渐清晰，又变作了人声嘈杂，车水马龙，陆小凤发现自己被某个人的手拉着，于是他抬头一看，浓雾突然之间全部散去，眼前之人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年轻的李祉旭看着他，黑白分明的一双猫眼，目光像一片澄澈的秋水，却盛着悲哀和叹息。
陆小凤看着他，那个时候的李祉旭还是个少年，并不苍白，也并不瘦弱，他紧紧抓着陆小凤的手的时候，陆小凤甚至觉得骨骼都在发疼发烫。
陆小凤自己的声音却嘶哑的可怕：“阿旭，你放开我，我记得的，来我们家抓我父亲的，就是这个太监。”
李祉旭看着他，平静的，甚至冷酷的：“你现在过去，又能有什么用？你要杀了他？还是抓住他？”
“我……”陆小凤讷讷看着李祉旭，满心茫然，竟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李祉旭看着他：“现在，官差到处都在抓你，你的身份和存在才是最危险的，你知道么。”
陆小凤双目无神地看着李祉旭，突然之间，他用力甩开了李祉旭的手，那力量令李祉旭甚至向后踉跄了一步。
陆小凤头也不回地朝那个太监跑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哪怕只是撞他一个踉跄，他似乎也觉得满意。
然而在他靠近的时候，他听见了那太监的声音，他正柔声对路边卖小饰品的小贩说：“我干嘛还价啊，我不缺钱，你们也不容易的。”
那声音和他宣读圣旨的时候——宣读那张夺去他整个家族，整个世界的圣旨完全不同，不复尖利冷漠与刻薄，听起来简直是个温和的长辈。
陆小凤的脚步顿住了。
他听见那小贩说：“要是没有大人照顾，我们一家早就饿死了，是大人心慈，朝堂上那些所谓清官贤臣，哪管我们的死活。”
——是大人心慈。
陆小凤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炸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他想要尖叫，想要大声的说出来，并不是这样的。
然后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李祉旭拉着他，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在茫然与空寂之中，他听见那太监吃惊的声音：“太子殿下，你怎么在这？”
——现在想来，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李祉旭的身份。
当朝太子，李祉旭。
陆小凤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想到，已到了这个年纪，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原来他还是会哭的。
因为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从床上折起来，昏黄的清晨阳光钻过窗扉的缝隙，染上沾着露水的窗纸，鸟声蝉鸣之中，陆小凤发现，李祉旭已经不在了。
他觉得浑身似乎都没了力气，撑着床板站起来，走到桌边倒了碗水喝。
门在下一秒打开了，陆小凤吓了一跳，他以为是李祉旭，差点摔了茶杯，幸好他也算眼疾手快，抓住了半空中的茶杯，然后听见身后的人道：“客官，另一个客人叫我给你送点热水洗把脸。”
原来是小二。
陆小凤随意点了点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成年之后，他就很少有那么狼狈的时候，以至于他一时之间都有点不知所措。
待到小二离开，他抹了把脸以后，他才突然想到：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睡的那么熟？又做这样的梦？
他疑心这和李祉旭有关系，却又不觉得李祉旭会故意这样做，于是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到底还是整理好了心情，下楼去了。
大堂里还没什么人，但在他们一行人中，他竟还是最晚下来的一个，李祉旭撑着脑袋坐在宫九身边，恹恹的模样，一如既往的苍白与面无表情，宫九拿筷子沾着粥吃，也不知道是有多无聊，倒是于小天和尤靖瑶面对面坐着，兴致勃勃地聊着天。
陆小凤走近了，听见于小天这样说着：“……额头饱满，双颊有肉，牙关齐整，整个面相观之如一轮满月，是非常有福的面相，一看就是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兼之目光炯炯，剑眉英气，还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原来是在看面相。
陆小凤并不太相信这类事，却也并不排斥，认为这是种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鉴于他今天早上也不想说什么话，于是就坐下来，听于小天还要说什么。
他对面的尤靖瑶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样子，虚着眼睛，一副“我看你还要编出什么玩意儿来”的不屑模样。
于小天却丝毫没有受到打击，他继续说：“可你这面相上，还是有些违和的地方——我猜测你八字有些硬，这我光看面相就看不出来了，还得结合命盘算八字。”
尤靖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看不出来就别看了，看看——”尤靖瑶的目光扫过旁边的三人，最后落在了陆小凤的身上，于是玉指一戳，就指向了陆小凤。
“看看他的面相——虽然不看我就知道他一副穷酸相。”尤靖瑶讥讽道，然后倒了杯茶喝。
于小天却笑眯眯地打量了陆小凤一番，突然睁大了他那双被肥肉挤着的眼睛，道：“你有‘凤命’啊！”
“噗——”尤靖瑶就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不止尤靖瑶，宫九也一下子摔了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于小天，又去看李祉旭，最后盯着陆小凤。
陆小凤抽了抽嘴角，道：“这话什么意思？”
于小天一本正经：“凤于九天，凤的尊贵程度，仅次于龙——甚至可以说不次于龙，你的成就前途，决不可小觑。”
尤靖瑶“啪”地把茶碗摔在了桌上：“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歧义！你知道一般情况下‘凤命’代表着什么么？！”
于小天眯着眼，一脸莫名其妙，道：“我是知道——可是陆阳阳大侠，是个男的吧？怎么会联想到那方面去？”然后他又一脸暧昧猥琐道：“莫非……嘿嘿嘿嘿……”
尤靖瑶就喘着气不说话了，只又倒了杯茶，咕噜噜灌水喝。
李祉旭倒似乎很镇静的样子，他看着于小天，又看了看陆小凤，笑眯眯说：“小天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嘛，可见也是有钻研过的，不过你还是没搞清楚一件事啊——”
李祉旭指着陆小凤，简直让陆小凤怀疑他下一秒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他禁不住绷紧了身体的肌肉。
他说：“他叫陆明明，我才叫阳阳——李阳阳。”
陆小凤：“……”自、自己都忘记了呢。
于小天便抱拳诚心诚意道：“抱歉陆大侠，我实在太失礼了。”
李祉旭带着副笑脸，道：“——好了，我们不要玩了，司小姐已经来了。”
果然，下一秒司南钟穿着件绿色绸衫，扎着高马尾，背对着初升的太阳，出现在了客栈门口。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江湖事起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