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背上的储备粮》喵的神奇

19、背叛（三）

　　这天晚上，塞拉斯没有做噩梦，却还是在半夜醒了。

　　萨兰纳尔保持着人类形态睡在他的身边，呼吸均匀绵长，一条胳膊还搭在他的腰上。

　　塞拉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推开萨兰纳尔的胳膊，迷迷糊糊地出去上厕所。

　　今夜的月光皎洁明亮，加上又是熟悉的地形，塞拉斯就没有点燃火把照明，直接走了出去。

　　给人类使用的厕所离黑龙的巢穴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从设计上就只考虑了龙的感受，没有考虑人方不方便。

　　等到塞拉斯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朝这边走来，面貌看不真切，但那一头金发即使在月光下也隐约可辨。

　　那是希尔斯，他恰好也在这个时候外出，奇怪的是当他看到塞拉斯时，身形显而易见地怔了一下，随后才继续朝这边走来。

　　当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塞拉斯随口打了一声招呼：“这么巧，你也出来上厕所啊？”

　　“是啊，晚上水喝多了。”希尔斯打了个哈欠。

　　塞拉斯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团看不太清楚的麻布，好奇地问：“你来上厕所还带个麻袋干什么，抓蚊子吗？”

　　“路上拣到就顺手拿来了。”希尔斯催促他说，“快点回去睡觉，别挡着道。”

　　塞拉斯哦了一声往旁边让了让。

　　希尔斯走进厕所，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探出头来看了看，直到确认塞拉斯已经回去了，才匆匆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

　　塞拉斯回去之后，并没有继续睡觉，而是坐在床沿发起了呆。

　　他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并且很确定不是因为他受到黑袍法师心理暗示的影响变得疑神疑鬼，而是真的很不对劲。

　　塞拉斯想要叫醒萨兰纳尔，想要提醒他自己发现的疑点，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犹豫良久之后还是缩了回来。

　　如果确实是自己想多了呢？

　　萨兰纳尔或许不会做得太绝，可是以龙骑士的地位和龙族一直以来对待他们的态度，只要哈洛格对希尔斯起了疑心，很可能不经过严谨的调查取证，就直接杀了他，或者用严刑拷打的方式来“调查取证”，到最后就算没有调查出什么来，也能要了希尔斯大半条命，甚至将他打残、打死。

　　假如真是他想多了，他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好友？

　　可希尔斯的行为又确实很可疑，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没有时间继续犹豫了，塞拉斯做出了决定，他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向着洞外摸去。

　　他要亲自看一看希尔斯究竟在干什么。

　　在离开洞穴的时候，塞拉斯带上了自己的佩剑。

　　***

　　这一夜万籁俱寂，月光柔和地倾泻在巨龙之巅，映照出山石树木隐约的轮廓，所有的龙都在自己的巢穴里安睡，周围静得仿佛只剩下风声。

　　龙骑士团实际管事的副团长——屠夫萨卡目前正在停职待命，不少候补龙骑士和兵营区的工作人员也遭到了军情处的审查，整个巨龙之巅的防备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混乱中。

　　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希尔斯觉得如果他再不下手，说不准什么时候暴躁的哈洛格就一脚把他踩死了。

　　先前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他坚信龙在用某种方式监视着自己的骑士，直到前几天，他终于旁敲侧击地从塞拉斯口中得知，龙原来是通过徽章来感知龙骑士方位的。

　　那之后他还是没有马上行动，而是故意把徽章“遗忘”在巢穴里，测试了一下哈洛格的反应。果然，暴躁无脑的红龙根本没有发现他曾离开过，否则早就大发雷霆了。

　　其实到这一步，他也还是不敢百分之百地确定计划的可行性，刚才撞见塞拉斯更是让事情又多了一层变数，但如今也只能赌这一把了。

　　好几年的筹划，无数个日夜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天。

　　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成功，便成仁！

　　希尔斯将麻布口袋咬在嘴里，将两把长剑挂在腰侧，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悬崖。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地旁敲侧击带起话题，从塞拉斯那些混乱琐碎的分享和炫耀中总结出了诸多线索，知道龙蛋是存放在一个炎热、狭长，并且湿气弥漫的洞穴中。

　　根据他暗中的观察，即使排除掉那些洞口过小的，或者人类可以轻易到达的洞穴，符合描述的地点依然有十几个，他没办法打听更详细的位置，那样就太过刻意了，即使是没什么心机的塞拉斯也可能会起疑的。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运气了，在连续爬进两个显然不符合描述的洞穴后，他爬进的第三个洞穴就和塞拉斯所形容的一模一样，炎热、潮湿、深邃，并且洞口还依稀可以辨认出经常有人踩过的痕迹。

　　希尔斯的心脏狂跳，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石和火绒，点燃了一根小小的蜡烛，这么微弱的火光已经很难从远处发现了，他就靠着这点火光，向着漆黑的洞穴深处摸去。

　　安静封闭的洞穴将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放大了无数倍，希尔斯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他觉得如果再在这里待得久一些，他就算不死于炎热造成的脱水，也会死于自己的紧张和恐惧。

　　直到过了两个转弯，希尔斯终于看到，在洞穴的尽头，在那个用树枝、干草和羽毛做成的窝里，有足足七颗龙蛋安静地躺在那里。

　　希尔斯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塞拉斯光顾着跟他说萨兰纳尔的弟弟，却没有告诉他龙蛋到底有几个，他以为按照常理也就三四个左右，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多！

　　而他准备的袋子显然不够大，希尔斯警告自己不能太贪心，时间已经不够他再回去准备一个更大的口袋了，他只能尽可能地将龙蛋装进袋子，装了四个以后他将那个袋子牢牢地绑在身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洞穴。

　　然而，就在他抓着之前绑好的绳索，艰难地把自己从悬崖上的洞穴往下吊的时候，一双眼睛也已经在远处盯住了他。

　　***

　　一般人都认为，巨龙之巅通往外界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是山羊都能累断腿的九千台阶，要么是守卫严密的缆车，但是希尔斯通过小心缜密的观察和不懈的努力，终于找到了只有勇敢者才敢走的第三条路--从遍布热泉池的北坡悬崖上爬下去。

　　热泉池就在巨龙之巅巢穴区的背面，这里有许多的裂缝，随时都在向外冒着充满硫磺味的蒸汽，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池，大多数池水都咕噜咕噜地泛着气泡，温度高到足以把人烫熟，不过对于龙来说却是十分舒适的沐浴场所。

　　这片浴场是专属于龙族的，根本就没有修建适合人类走的道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谁会这么想不开，特地下到这个一脚踩空就有可能跌进热泉池把自己烫熟的危险地带呢？

　　除了希尔斯。

　　他背着四个分量不轻的龙蛋，双手抓着崖壁上的杂草，艰难地在基本没有路的悬崖上往下爬。只要一脚踏空或者风大一点，都有可能让他摔下悬崖，但是他别无选择。

　　最迟到明天早上，人们就会发现他不见了，继而察觉到龙蛋被偷。如果他从九千台阶下山，就算不考虑体力消耗，也得考虑到山路的险峻，为了防止天黑摔倒磕破龙蛋，他的速度肯定不能太快，半个晚上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跑到山下，然后他就会在一览无余的台阶上被飞在空中的龙轻易发现。

　　至于缆车，且不说晚上会上锁，他没有钥匙，就算偷到了钥匙，那缆车也需要好几个人一起操作才能运行起来。

　　相比来说，爬悬崖反倒是最容易的一条路，就算等到明天早上他们发现龙蛋失窃，也会优先往九千台阶和吊车的方向去找，而不会往相反的方向来，就算真的有龙突发奇想打算到这边看看，只要穿过热泉池，就有许多石头树木可以帮助他藏身。等他们真的大范围派人过来搜索时，希尔斯应该早已下山，并且联络上接头人成功脱身了。

　　当他终于爬下山崖，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希尔斯觉得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可是他抱着龙蛋才走出去没多远，一个熟悉的声音就让他猛然停住了步伐：“站住！”

　　希尔斯慢慢地回过头，月光下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光听声音他就知道，那正是他最熟悉的好友，也是他此刻最不想面对的人。

　　“你……你都做了些什么？”塞拉斯的声音气愤、难以置信，并且气喘吁吁。

　　在离开萨兰纳尔的洞穴以后，他花了一点时间才重新找到希尔斯的踪迹，这也得亏巨龙之巅只有有限的几条山路，并且大多都是一边山壁，一边悬崖，一览无余的地形。

　　当他追过去时，希尔斯已经带着龙蛋开始攀爬悬崖了，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他也能猜到希尔斯背后的麻袋里装着什么东西，震惊之余他却不敢喝止，生怕对方受到惊吓，一失足就带着龙蛋跌落山崖。

　　塞拉斯也来不及回头通知萨兰纳尔或者别的龙，这一来一回只怕希尔斯早已带着龙蛋彻底失去了踪迹，他只能紧随其后，爬下山崖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