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背上的储备粮》喵的神奇

18、背叛（二）

　　“每三个月放两天假，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规矩。”屠夫萨卡对着变成人形的萨兰纳尔说，“你的龙骑士自从上了巨龙之巅，就从来没有休过假，正好那两天你又外出，所以我就放了他的假，这有什么问题吗？他回家要经过的地方那么多，只要有心观察，整个兵营区的人、哨位上的人、管理吊车的人，甚至是厨师，都能知道他回家去了。至于他是你的骑士这件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他的母亲已经宣扬得银溪城里人尽皆知。”

　　萨兰纳尔抱着胳膊看着他：“你是想说，这件事情你完全没有责任？”

　　“不，如果是有人泄密才导致凯尔森被绑架，嫌疑最大的就是我，我不否认这一点。”萨卡站直了身体，“在军情处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我会暂时卸任副团长的职务，等候处置。”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亲弟弟就在军情处担任着一个重要职位吧。”萨兰纳尔微笑着说。

　　“我不懂您说这话的意思。”屠夫萨卡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些不悦，“我只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而我们在尽力给您一个交代。”

　　“不要弄错了，萨卡先生。”萨兰纳尔说，“我要的不是交代，而是找出我们中间的内鬼，杜绝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另外，他叫塞拉斯。”

　　“你就这么确定是巨龙之巅内部出了问题吗？”屠夫萨卡并不在意这个龙骑士的名字，继续争辩道，“只要知道了凯……塞拉斯的家住在哪里，法师的随从也可以每天都在路边埋伏着，他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下手。有没有人泄密也许根本就不是问题所在。”

　　“那他们为什么要在打晕了塞拉斯以后，特地把他的徽记扯下来让那个农妇带进城里去？”萨兰纳尔从口袋里掏出了龙骑士的徽记，放在桌子上，“龙通过这个徽记来监视龙骑士的位置，这件事情放眼整个巨龙之巅也没几个人知道吧？也许你应该提醒你的弟弟，从这个问题上入手调查。”

　　屠夫萨卡皱了皱眉：“既然徽记都被人扯下来了，你又是怎么找到塞拉斯的？”

　　“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萨兰纳尔抱住胳膊，淡笑着说，“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吧，你是想要反客为主从我这里套出情报吗？”

　　“我无意冒犯。”见萨兰纳尔不留情面地拆穿了他的小心思，屠夫萨卡的表情凝重得法令纹都快能夹死蚊子了，“不过泄密这件事情如果非要深挖下去的话，恐怕会牵连甚广。”

　　“那是你要头疼的事情，不是我的。”萨兰纳尔金色的眼睛看着他，让萨卡不由自主地站得更直了，“不要忘了，萨卡先生，巨龙之巅虽然是一个好地方，但并不是我们唯一的理想居所。即使不用和兽人交战，也会有许多其他的国家热烈欢迎我们入住的。”

　　屠夫萨卡的表情变得颇为难看：“我当然没忘，请相信皇帝陛下并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我知道，他并不希望我们出事，也一定会拿出证据来解释说，这一切都是别的什么势力在耍阴谋搞鬼。”萨兰纳尔淡淡地笑了笑，平静地说，“但是，如果他没有能力阻止这些‘别的势力’再打我们主意的话，即使是为了后代着想，我们也有必要换一个更加安全的住所。”

　　***

　　萨兰纳尔回到巢穴的时候，希尔斯已经离开了，只有塞拉斯独自坐在已经昏暗下来的巢穴入口，呆呆地看着即将隐没的夕阳。

　　“……你回来了。”塞拉斯对他说了一句废话，又觉得这样很不自然，就再补充了一句，“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拿吃的。”

　　“不用，我昨天吃过了。”

　　“哦……”塞拉斯弱弱地应了一声，他好像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这里生活了，手脚还有舌头仿佛都是一下子多出来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合适，只好逃避地说，“那我先去休息了，有事就叫我。”

　　“不要在门口打地铺了，以后就睡在我的房间吧。”萨兰纳尔语气平淡地就仿佛不是在提出同居，而是在讲述一件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

　　塞拉斯张了张嘴，最后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嗯”。

　　“对了，我以前说过要教你魔法。”看到塞拉斯摸着黑磕磕绊绊地走进他的房间，萨兰纳尔就想起了这件事。

　　如果没有魔法来照明，他的居所一天到晚都是黑的，他可不想让龙骑士用蜡烛和火把熏坏了他的藏书。

　　“魔法……”塞拉斯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萨兰纳尔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人家还真就打算说话算话，“可是我都这么大了，现在才开始学会不会太晚了？”

　　不能怪塞拉斯对自己没有信心，他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他所知道的魔法学徒都是从十来岁就开始跟着导师学习，往往学上十几年才能使用最简单的魔法。

　　“我记得你今年十八。”萨兰纳尔用自己的魔力点亮了住所里的照明水晶。

　　“下个月就十九了。”塞拉斯诚实地说。

　　“我十九岁的时候也是一点魔法都不会，甚至因为天生的残缺，连自己捕食都做不到，还得靠母亲和兄弟喂养。”萨兰纳尔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脸上就流露出了一丝笑容，“你现在都能养活你的母亲了，比我当时可强多了。”

　　“龙族的十九岁和人类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吧。”塞拉斯还是有些担心，“而且，我可能根本没有魔法天分。”

　　法师除了学习以外还需要有天分，这是连他这种门外汉都知道的常识。

　　“你以前学过魔法吗？”萨兰纳尔问。

　　“从来没有。”

　　“既然从来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天分？”萨兰纳尔用一个不容辩驳的理由说服了塞拉斯。

　　***

　　“你最近总是一副睡不好的样子。”希尔斯有些担心地看着塞拉斯，“你不要紧吧？”

　　“嗯，没办法，最近老是做噩梦。”塞拉斯只承认了这一点。

　　催眠术带来的影响至今尤在，他那天遭受的折磨实在是过于残忍，即使身体实际上没有受伤，可怕的记忆却挥之不去，并且时不时就让他从噩梦中惊醒。

　　萨兰纳尔也治不好这种心理阴影，没有魔法可以精确地消除人的痛苦记忆却又不伤及大脑，不过他仍有别的办法，每一次当塞拉斯在噩梦中挣扎呜咽，萨兰纳尔都会立刻把他叫醒，然后用一场激烈的二人运动让他再也没有心思回顾刚才的噩梦。

　　久而久之，每次塞拉斯回想起那些可怕的记忆，就会立刻联想到另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回忆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不过这也导致了塞拉斯的睡眠常常不足。

　　希尔斯并不知道这些，因为塞拉斯说不出口，他甚至都没有把他和萨兰纳尔的关系变化告诉希尔斯。

　　在过去他们的确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现在，塞拉斯却总觉得和希尔斯之间似乎是隔了层什么，有些话突然就变得说不出口了。

　　或许是邪恶法师的心理暗示，引发了他对希尔斯的不信任，或许是他内心里早就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他过于渴望有个朋友，才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那些异常。

　　又或许这也是催眠术的后遗症之一，一切的隔阂都只是他在心理暗示下产生的错觉，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最终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退，他还是可以跟过去那样自然地跟希尔斯相处——塞拉斯乐观地想。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理解你为什么会沉迷于故事里的世界。”希尔斯望着远方，忧郁地叹了口气，“现实不仅令人失望，还令人迷茫。不像故事里，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哪怕失败的英雄也是英雄，现实中却很难说清楚一条路到底是对是错，坚持下去到底是勇往直前，还是执迷不悟。”

　　“你怎么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塞拉斯将随手摘来的一朵野花插在希尔斯的金发之间，像往常一样逗他，“嗯，这样就更像个深闺怨妇了，眼神还可以再深情再忧郁一点。”

　　希尔斯无奈地拿下了那朵野花：“真是羡慕你，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能很快恢复到这种无忧无虑的状态……你看到那边那个人了吗？”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塞拉斯看到两个候补龙骑士正押送几个用铁链铐在一起的犯人去厨房，在那里，他们将被“加工”成某些龙的食物。

　　其中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妇女莫名眼熟。

　　“我见过她。”塞拉斯想起来了，“就是她谎称有人被困，把我骗到了一个磨坊里，好让埋伏在那里的大块头把我打晕了绑走。”

　　“是的，但她并不是那个邪恶法师的仆从或者追随者，只是一个家里有三个孩子在嗷嗷待哺的母亲。为了养活他们，她收了法师的钱，把你骗了过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直到昨天，军情处从贫民窟里找到了她，法庭判了她死罪。”

　　塞拉斯困惑地看着希尔斯：“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难道说她有苦衷，她不知道后果，就不用承担罪责吗？”

　　“我当然不是在为她开脱。”希尔斯苦笑着说，“她为了钱，骗了一个去帮助她的人，害得你差点被邪恶的法师活活折磨死，对你来说，她死有余辜。但是对于她的孩子们来说，或许他们的母亲才是英雄，而龙和这个判了她死罪的国家，反而是最坏的大坏蛋，不是吗？”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塞拉斯更困惑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算了，别放在心上。”希尔斯又低下头，久久地凝视着手心那朵不知名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