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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光阴荏苒去留痕 ...

  •   裕亲王福全,圣祖章皇帝第二子,帝兄,康熙四十二年六月二十六日辞世,谥“贤”。裕亲王这一去,对两个人打击最大:其一,康熙帝;其二,八阿哥胤禩。
      康熙帝与裕亲王自小感情极为亲厚,得知其死讯,不辞辛苦一路从承德赶回京城。时帝年纪已知天命,可谓垂垂老矣。以日暮之年,痛失手足、密友、良臣,眼睁睁地看他入土,将幼时、少时、盛时、暮时光阴一并埋葬,心中如何不恸?!
      贵为君主如他,却奈何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那一掊黄土中埋葬的,又何尝不是他自个儿的岁月?
      而八阿哥胤禩之恸,更是纷乱烦杂,百感交集。
      康熙帝众多皇子中,裕亲王最喜爱胤禩。胤禩得以其低贱出身得康熙帝重视,未及弱冠便受封贝勒,全仰仗裕亲王一直以来对他的青睐。可以说,没有裕亲王,绝对没有如今贤明远播的八贝勒。裕亲王犹如一棵大树荫佑着他,成全了他对于父子之情的渴望,成全着他登极帝位颐养母妃的野心。
      这棵大树轰然倒下,胤禩与康熙帝之间的某种因缘消杳,带给胤禩的沉痛与损失,难于尽诉。
      裕亲王福全一死,局势再转。许多年以后,胤禩才明白,这一枰夺嫡之棋,在他失去裕亲王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落败。而此时,他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只由心底生出隐隐无力之感。却明白,今后无论以几多温暖几多必胜的理由来为自个儿增加斗志,也再无可能那般笃定。

      展眼岁末,弥儿六个月了,长得越发伶俐活泼,除却睡觉,片刻也不肯稍停。筱玉每回下定决心去十三阿哥府只与元颐奕棋,但每一回皆拜倒在弥儿脚下,心甘情愿地被她耍弄。好在太子爷每年有许多时日远巡在外,日子并不显得煎熬。
      守着弥儿,筱玉有时也恍惚想,其实太子爷的玉佩她收不收着日子也没有甚么太大的不同。他们如今的交情,淡如君子,奕棋、品茗,偶尔交谈,温润的感觉会让她忘了他的身份、性情还有性别。
      冬日积雪堆在荷塘。水榭边,筱玉兜着雪麾,怔怔凝向一湖清冽,失了神。压于她身上的重负一丝一丝卸去,直至如今的逍遥自得,她原本应该欣喜雀跃,不是么?可是为甚么,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一个恍惚,不知身在何方!
      那种落入深渊不停坠落,绵密而没有因由的低落,再次俘获她。忧郁入骨,竟然成了性格里无法滤去的灰涩。
      这一回,她却没有放任自个儿沉溺其间,长吁一声,转身欲离开荷塘。风过,椴树枝桠上的积雪纷扬。她回身扬首,正对上身后清逸英挺的劲姿,剑眉横扫,星眸晶璀,眉宇间却敛着教人琢磨不透的黯然。
      那个曾经将所有心思全呈于眸底,懵懂而又痴狂的少年,真地一去不复返了!筱玉在心里暗叹。她已经无法再从胤祥脸上读出甚么情绪,也从没有理由太过相与分担,所能执着的,只是默默远望,感叹光阴似剑而已。
      “你回来了。”
      良久,笑意终于从她怅惘的栗瞳漾起,她逆着光悉簌走向他。
      明明时间并不久远,他们相识也不过三两年的光景,却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让他觉得上一回雪后与她水榭边隔树相望早在许多年以前。当年激亢、热血沸腾的海誓山盟,欲为她心碎孤绝的痴执,以及迫娶元颐时洇洇漫过心野的撕裂疼痛,早已被岁月冲刷得不留痕迹,只有为她挣扎的心和强作无意的姿态从未更改。
      勾起一丝无奈,他笑着将手摊向她。宽大的掌心,躺着一只灵符。
      “贴身带着,可保平安。”
      筱玉不满地将灵符收进荷包,知这便是他此番西巡返京带给她的礼物。
      “祥大爷,上回南巡九月二十一日返京,跟着十月十一日西巡,今儿个都十二月十九了,尊驾才回,您这阿玛怎么当的那!”筱玉一面说,一面收好荷包扬起脸来,颦唇飞快地剜了他一眼,“元姐姐性子好才不怨你,换了我,早一根绳子勒死你!”
      她说得狠厉,眉宇飞扬,胤祥垂眸勾起嘴角望她片刻,转身向廊亭走,头也不回地叹:
      “爷倒想试试!”
      甚么?!爷?!他甚么态度?!
      “喂,你给我站住!”
      水榭边,筱玉叉起腰来,被恼怒冲昏了头脑,果然完全没有留意他这句话的涵义。胤祥心里泛起一丝苦涩,背对着她无奈笑了。对她了解得越深,便越能掌控她的情绪,然而,她,却从来没有尝试着来了解他。
      转回身,他定定地望她片刻,对向她脸上云蒸雾缭的怒意,戏谑恍悟道:
      “难怪如今远巡四哥皆不从!”
      “好你个胤祥,今儿个本格格再不饶你!”
      筱玉瞬间烧得两颊通红,冲到他身畔来,想也未想便挥起拳头往他身上砸。胤祥闪过几招,握住她的拳,笑道:
      “徒儿果然出息了,连师傅也打!”
      筱玉的怒火被他一点一点地撩起来,拼命挣出钳制,扬首瞠向他咬牙恨声道:
      “不可理喻!”说着她便将拳头雨点样砸向他胸膛,一面砸一面嚷,“你怎么越大越不体贴?大老爷们儿当得高兴是不?你晓不晓得,元姐姐生弥儿疼了一天一夜,恨不能跪在地上爬,稳婆端出来的血水,一盆儿一盆儿的,看着都吓死人。你晓不晓得,女人生孩子冒了生命危险……”
      修习心法将近一载,筱玉的身子骨变得结实,拳头自然也比以往有力。此刻,胤祥拧眉默不做声地承受她捶打,心中暗喜她安康的同时,见她怨着怨着洇下泪来,早已忍不住伸臂箍了她哄道:
      “好玉儿,莫哭了,我给你赔不是,原是我不好,不该故意招惹你!”
      “你该给元姐姐赔不是!”筱玉再次忽略“故意”二字,在他怀中泣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阿玛!”
      “好,我给你元姐姐赔不是!”
      游廊里,胤祥紧紧揽着筱玉,他们离得那样近,她的双拳就抵在他胸膛,然而,她的心始终离他那样远。就算他了解了她又怎么样呢?就算他能够撩起她的情绪,轻而易举地将她拥入怀中而不露痕迹又怎么样呢?她始终停留在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离他那样远,从来都不肯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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