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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东市买酒拼一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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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玉今儿个言行举止有些微妙,比平日泼辣,又比平日多笑。是因为今儿个是她生辰,高兴的缘故么?旁人尚不知情,四阿哥却总觉得蹊跷。她开屏孔雀一般张扬,似在宣泄。因何而起,他不知晓;与自个儿有关,他却笃定。
先是筱玉自个儿跳车进了十三阿哥府,头也不回将四阿哥抛在身后疾步穿过垂花拱门,走到十三阿哥身畔乘他不留神从他手中抽出青玉笛:
“胤祥,今儿个本格格生辰,这种感怀红尘滚滚的曲儿就莫要吹了,要吹也吹个喜庆点儿的!”说罢,径直捉起胤祥的袖端,将玉笛往他掌中一塞,也不管他脸上是红是白,便朗笑着转身寻元颐去了。
感怀红尘滚滚?胤祥诧异中微微一怔,她讲得这般随意笃定,莫非枫妍口中所述的朋友便是她?可如若是她,枫妍又为何不点破?
疑惑间胤祥竟丝毫没有留意筱玉今儿个的反常,只狐疑地目送她穿出操手游廊去了。片刻工夫,四阿哥若有所思地到了眼前。
“四哥!”
胤祥收起思绪向四阿哥微笑招呼。四阿哥停住脚步也向他含笑答礼,然那抹笑意如清风拂过水面,始终未及眼底,一副满怀心事的恍惚模样。四哥是极少这样的,胤祥的心微微一沉,探究道:
“怎地这会子才到?”
兄弟俩谈话间,筱玉与元颐携手连袂转过游廊而来,筱玉一面命人将水榭上铺满祁阳草席,摆上四张红檀木八仙桌,一面只当四阿哥不存在,转眸凝向胤祥戏谑道:
“宫里头与那位爷练了回剑才来。”边说边抬起右手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看,他可比你狠多了!”
经她隐姓埋名地浑着这么一说,大伙儿果然都以为那红肿的手背是被四阿哥伤着的。一时间,众人皆将眸光鎏上责怨扫向四阿哥。筱玉的栗瞳这才闪着挑衅晶璀地转向他,一闪而逝的怨怒中,却是嗔然。
胤祥望向四阿哥的眸中,责谴须臾又散去。想起他方才一直郁郁不乐,定是在为此不安。
四阿哥平白背了个黑锅,却擒了抹不易查觉的笑在嘴角。她貌似天真一句话,既没有撒谎,也未将实情道出,一答了胤祥的问话,二将众人矛头引向他,三顺便将她手背上的伤一带而过。一石三鸟,剔透玲珑!
“极痛罢!”蔷薇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语调里酸一丝嘲讽,“我来迟了!早说女儿家不要刀呀剑呀的!”
枫妍此刻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走出廊亭,立到筱玉身畔,扯起她的手叹:“夏姑娘说的是,就此撂开罢!”
“停!”筱玉见势不妙,矛头不知何时竟转向了自己,忙振臂高呼一声,“今儿个本格格生辰!咱们来赌酒!”一面说,一面复将眼瞳转向四阿哥沉郁无奈的脸,绽开一个挑衅的深笑。
水榭两张八仙桌上已经摆好菜肴,另两张桌上只摆着酒壶酒杯和骰盅。
筱玉眉飞色舞地拿起骰盅摇晃一下:
“那,一个盅里有五个骰子。每人将自己盅内的骰子摇好扣住。自己可看自己的骰子,但是不能看别人的,也不能给别人看自己的。然后轮流叫点。
叫法:以两人为例,两人共十个骰子,每个人摇出后,有不同的点数,如五个骰子分别摇出:二个1,一个3,一个4,一个6。注意, 1点可替代任何点。
最少以二个起叫,且后面的人只能往上叫,比如:二个1,二个2,二个3,二个4,二个5,二个6,三个1,三个2,依次类推,直到十个6。
输赢:开叫人可随意开叫。比如:四个5,后面的人相信两人加起来有四个5,便只能按规矩接着叫,如四个6或五个1等等;如不相信,便可叫大家开骰盅清算,如真有四个5则要罚酒,如没有四个5,那么叫四个5的人便要罚酒。
至于多个人玩嘛,依次轮流叫,轮到谁叫,剩下的每个人都可以怀疑他是否叫得对。”
大家静静听完,筱玉又演示一番,蔷薇不懂算经,心虚叹:
“哪有女儿家玩骰子的!”
筱玉斜睨她一眼,仍然笑得张扬,却毫不客气地冷哼道:“夏姑娘倘若不玩,请自便。”
枫妍仔细思量一下笑叹:“挺有意思的,就是太难了!”
筱玉闻言附在她耳边嘀咕:“莫怕,我会照顾你的!”又正襟危坐挑衅地对四阿哥抖抖眉,今儿个为难的便是你!
元颐望望蔷薇有些挂不住的脸,笑着开解:“不如我和蔷薇妹妹先练练。”
也好!筱玉想了想,将枫妍往十三阿哥面前一推:“元姐姐和夏姑娘顽儿,枫姐姐和胤祥对阵。”随即转眸对上四阿哥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瞳,“格格我勉为其难,就同贝勒爷你赌赌运气罢!”
玩骰盅赌的便是心智胆量和气势。元颐和蔷薇两人让来让去,输了又不勉强对方罚酒,自然玩得兴怏怏。枫妍根本不敢抬头看十三阿哥的眸,一副小媳妇的窘模样,哪里赌得过他,几杯下去早已两颊酡红。只有筱玉同四阿哥旗鼓相当,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一柱香后,意兴阑珊的四个人都围到了筱玉和四阿哥这边,闲坐吃喝看着他俩赌。
“六个5!”筱玉叫。
“开!”
清算,只有四个5。
“如此格格也敢叫?”蔷薇冷冷一哂。
“赌的就是心跳!”筱玉潇洒地一甩头,发簪滑落,满头青丝披散,粉面红唇栗瞳愈发耀眼。
众人不禁目瞪口呆。
“玉儿说得对!”
良久,元颐突然领悟,兴致高昂地起身扯起蔷薇往一边去,“蔷薇妹妹,我们重赌!”
胤祥歪在席上饮了几杯酒,对面筱玉与四阿哥拼得你死我活,望得他心里一片落寂。转眸别开脸,他只无奈地一笑:
“枫妍,我们也重赌!”
说罢,故作潇洒地扯起枫妍衣袖将她拉离筱玉身畔。
枫妍被胤祥扯住衣袖,强行相携,顷刻心擂如鼓,两颊滚烫。恍惚中再次相对,这一回,她情不自禁地抬头望住他眼眸。晶亮的瞳里,繁星点点,薄酒在他两颊烧些妃红,将他俊逸的脸氲暖。
他的笑靥清濯如涧。这笑在此时此地,便是对向她一个人,温文情怀,也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一定是醉了,心儿又甜又涩,身体又绵又软。依在红檀木八仙桌畔,鼻端是荷蕊的清香,口中是玉泉酒的醇厚,枫妍眯起双眸,媚眼如丝,笑靥如花,一天的云霞,一塘的荷绿,一同醉在她清潋泛泪的眸中……
几醉几醒,蔚蓝的天幕渐渐暗沉,天际燃起五彩云焰,须臾,燃烬,烟尘一丝一丝沉淀,终于染黛整方穹宇。
胤祥命人悬起八宝琉璃宫灯,照得荷塘水榭如同白昼。他擒着酒杯歪坐在八仙桌畔,以手支颅,独酌自笑,清濯苦涩。近处,筱玉同四阿哥还赌着,她一头乌丝曳于席上,已是东倒西歪,仍不时以手拍桌,大声叫嚣。输时,愤懑自饮,赢时,兴高采烈。
这一回她又赢了,四阿哥自称酒力不支,嬉笑向她讨饶,她只不依不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转到他身侧,竟伸手揪起他衣襟,拿杯子去灌。
筱玉背向胤祥,胤祥看不见她的脸,也看不清四阿哥的情态,只眼见他俩贴得极近,是亲昵的姿势,心中霎时五味翻呈。水榭里,枫妍、元颐同蔷薇皆醉倒在席榻。十三阿哥引颈猛灌下最后一壶酒,蹒跚站起,命人将她们扶去房里休息。
筱玉揪住四阿哥的手杵在他胸前。四阿哥阖眼暗叹,任她灌下那杯甘霖,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到他脸上,他诧异地微微睁开眼,迎着橘黄的灯火,她的睫羽扇样散开,竟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