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收云逐月凤求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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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庆宫正殿青石台阶上，胤礽一袭五爪金龙绣纹的玄色单袍在迎面风里舞成猎猎。他负手仰面望天，嘴角擒着一丝淡笑。天边，映上中庭苍虬古松，五彩霞光散漫云端。筱玉碎步迈过朱漆铜钉铜铺首的宫门，停在古松木畔。艳红的朝阳往他脸上投下一抹暖色，他的身姿印在背后恢宏的殿宇前，随着冲霄飞檐一齐拔地而起……她有片刻失神，怔怔地望他，仿佛从来未曾相识。
那般轩昂、骄傲又有些许闲适的姿态与他交叠，霸气也散出几分柔和。筱玉迟迟扭头，顺着他的视线望上天际，一轮绚烂的旭日正冲开云霞冉冉东升……
深深庭院，巍峨宫阙，夏日清早，有谁能料，势如水火的两人也可以一同静默于瑰丽日出？胤礽余光尽收她入眸，一怔一莞，一个回首仰望的姿势，无不落入他心间，扰起层层涟漪。
“玉格格好似曾经说过再不来孤这毓庆宫……”
他启齿，操控局势傲心满怀，睨视她的凤目中闪着愉悦。她宛如被他套于笼中的宠物，看着她淡漠无波的神情，他便觉得寥落，如不能让她亲近，倒不如逗弄戏耍，看她呲牙舞爪，被迫反抗，竖起浑身的刺。
方才他的温婉果然只是她一时错觉，筱玉低头微微一哂，那篇李代桃僵的《鸡鸣》一出，纵然上刀山下油锅，也全凭他一句话而已。他明知如此，却仍然处处紧逼，就连口舌之争也要占得上风……
胤礽站在高处，洞若观火。她垂下的脸庞上满是嘲讽，一半笑他七尺男儿却全无半分雅量，一半笑自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却半分指责的余地也无。
勾起嘴角，他饶有兴味地待她搜肠刮肚欲对脱身，望着她竭力克制却微微拧起的眉，他心中只觉被她凛然拒绝的伤痛愈合得痒痒。脸上，还荡漾着戏谑，凤目深处却已聚敛柔情……
“筱玉以为这盘龙玉珏太过贵重，还是亲自送还太子爷比较妥当！”
她抬眉，终是不卑不亢，轻描淡写地将他的戏谑驳倒，伸手从袖中取出玉珏，伏身搁到古松木下，起身盈盈一拜：
“如若太子爷无事相告，请恕筱玉先行告退。”
好生伶俐！他挑眉动容，脸上兴味更浓。不过，如此轻易就想脱身，他当然不允。劈手向她抛出流光宝剑，他抽出手中另一把龙渊剑，一个旋身从青石高台上跃下，摆开架势。
筱玉猝不及防。他力道甚重，她接剑顺势回身后退三步方卸了剑身冲力：
“太子爷这是？……”
胤礽挥手用冰凉的剑尖挑起筱玉下颌。她今儿个原是打算照旧去十三阿哥府研习拳脚的，故而穿了一袭流岚素色男衫，青丝编在脑后结成辫子，只绑了一根银丝缨络在发稍。
“听闻玉格格学了一季剑法，近日小有所成，孤寤寐思服未得一见。今儿个，特邀格格前来一展英姿。”
他调笑，俊邪风流，渴求压在凤目深处，收剑欺身上前。
宛如暗处陡然爬出的蛛，鲜艳斑纹耀眼狠厉，而她却是被他缚于网中的蝶，纤弱到透明的羽翼无力挣脱。即便如此，他仍不肯放任她生命干枯，疯狂紧逼将她缠绕，一层又一层死死困缚。
他欺身上前，雄性侵略刚极的气息迫来，瞬间将她俘获。
她的心一刹那抽紧，几月极力平复方得缓缓压下的惶恐纷乱再次汹涌，漫上发肤。来不及深思，只本能地疾步后退，抽出手中之剑，直指胤礽，将他迫于一剑之外。
剑尖却压不下轻颤。
胤礽脸上的兴味更加深浓，浑身散发出极度危险的兴奋。他挂起眉梢，戏谑调笑，以两指夹住筱玉剑尖，轻轻拨开。深潭一样的瞳中，异样的炽烈从深处汩汩翻起、漾开，热气氤氲在他脸庞，散出迷离，狂热地笼住她。
“玉格格可知，这样以剑直指孤，是为谋逆……”
她只惊惶无措一怔，他便再次欺身迫来。
应步连连后退，筱玉拧起双眉，惶恐与屈辱交替燃烧于杏眸。
这般迫人，戏辱于股掌……
身后便是朱漆廊槛，退无可退，他却丝毫也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突然记起那日毓庆宫中险些遭他凌辱。悲哀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卷来，将她湮没。瞪圆杏眸，她只将眸中湿气一丝一丝压下，咬牙挥剑，向他攻去。
胤礽抬剑，震开筱玉迎面劈下的剑锋，瞳中烈焰更加炽灼，恨不能片刻将她化了去；筱玉的心却在招招狠厉的攻势中，一点、一点地沉沦……
她没有，丝毫也没有奢望哪天能成为武林高手，她甚至不知道为甚么要研习这些套路，仿佛只是为了消减心中强烈的惊扰与不安……一季辛苦，无论如何也不该沦遭他人戏谑、欺辱！却这般任人调戏、耍弄……是不是，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撼动这命运的枷锁？
他终于发力压住她锋刃，迫到眼前，卸下她手中流光宝剑，伸手将她捞到怀中：“玉儿男妆别有风情，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的声音拂在耳畔，低柔魅惑之致，滚烫的唇扫过粉颈，将筱玉最后一丝隐忍研成齑粉。
“无耻！”
一句话冲出喉咙，筱玉的脸早已迫成绯红。双手握住他手腕，她旋身欲将他胳膊反剪，孰料他竟随之当空一旋，落地霎那，冰冷剑刃再次挑上她下颌……
呵呵，清冷的笑缓缓从她嘴角漾起，荡入眼底眉梢。她本欲借此一搏脱身抽出匕首相胁，却还是技不如人，被他占了先机……她凝眸望他，渐渐笑得妍丽，宛如一朵雪色蔷薇由白而粉而赤而朱而玄……雾气终于还是浮上她双瞳，妍丽的笑靥，绝傲苦涩、不甘屈辱……直将他眸中灼烈深浓逼退……
胤礽凤目一瞬间眯起，拧眉收剑避开筱玉疾步逼来的脖颈。凛冽诧异在他腔中回旋，搅乱他逻辑，她却复又疾步后退，从袖中亮出玄铁匕首……来不及深思，他翻腕将剑身弹上她手背，只听当地一声，匕首掉落于青石砖面，央央回响……
筱玉忍不住抽动嘴角，钻心的疼痛从手背传来……竟然，竟然连如此简单易行的事儿都功败垂成……她茫然地望向脚下匕首……如今能用来赌的，除了生死，还有什么……如今掌控于手中的，除了生死，还有什么……
可是，就连这唯一可以掌控的东西也……
泪水终于在意志崩溃的霎那汹涌而来，筱玉蜷身蹲下，“我做任何一件事，都会先考虑清楚前因后果。如今学拳脚，如同抱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拼命，却不知道为何，我竟然想不出学它的理由……”耳畔，那日低低自扰的话语清晰回响。终于明白了，辛苦研习拳脚，竟然只是为了有一日能掌控自己的生死而已……
只是为了掌控自己的生死而已……
多么，多么卑微又悲哀的理由……
她伸手抚向匕首，它却仿佛生了芒刺，将她十指生生迫在空中……辫稍、缨络和衣角曳在青石砖面上沾染尘土，她只浑然不觉，蜷成一团蹲在地上，茫然无措垂头胶着眼前玄铁匕首无声饮泣……
望着她这番情态，胤礽的心突然裂出蛛网一样密密的痕……忘了挪步，忘了上前，他只觉五脏六腑一分一分随她痛木，提着手中的龙渊剑望她望得痴了……
良久，她拾起脚畔匕首，收回袖中，起身抽抽搭搭出了毓庆宫门，瘦小的身体裹于流岚素色男衫，微微颤抖在蹒跚中，是触目惊心的无依和孤独。
他蓦然回神，提脚追出几步，竟然沉重。迟疑间，那抹流岚消失在朱漆宫门后……
那流光宝剑是他欲赠予她的生日礼物……
筱玉一路收起眼泪，拍落尘土，压平心绪跑回佟贵妃寝宫。进得宫门，她只一味垂头避开众人视线，急急回到房中。
案几边，四阿哥疾步起身来迎：“可曾伤着？再不回来，爷便去毓庆宫了！”说罢，他扯起她右手。
闷哼一声，筱玉咧嘴倒抽一口凉气。手背，肿得老高，他的眉瞬间拧成一团。
“爷怎么来了？”筱玉抽回手，“玉儿正要出宫呢！”
说罢，她冲他迫出一丝微笑，粉红的眼眸，掩不住疲惫。
欲笑还颦，最断人肠……她的笑清浅漾在微蹙的眉梢，只将他肝肠寸寸揉碎，他伸手将她紧紧收入怀中：
“今儿个是玉儿生辰，爷来接玉儿出宫！”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收云逐月凤求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