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旦夕祸福一念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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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张明德叩见八贝勒！”
敞亮的花厅内，铭金铜炉上熏着降真香，淡淡白烟洇入沁凉空气，泛起一层薄雾。初春晨风，乍暖还寒，张明德却只着鱼白单衣跪在青石砖面上，浑然不觉。低垂脸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狭长眼线似开似阖，间或一转，闪出精明算计，看不真切，旋即遁入浑浊无波的眼中。
八阿哥负手立于镂雕格子窗前，只将一丝混沌的眼光洒在窗外那株栾木上，良久，眼神渐渐坚定，悠悠转过身来，轻叹一声：
“起客罢！”
张明德垂首立起，嘴角的笑意荡入眼底眉梢。他本只是市井混混，神棍一个，早年读了些野史杂记，胸中倒也有些丘壑。这几月，不知为何声名鹊起，来找他的达官贵人渐渐增多。前几日，更有一蓝衣书生临行前惊叹一声，这不是八贝勒么？
堂堂康熙皇八子，礼贤下士，名动天下，身穿布衣驾临寒舍……他张明德何许人也，当然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即拜倒，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不知这一来一往地试探，究竟谁着了谁的道……
是夜，毓庆宫正殿，太子隐在轻纱罗帷后伏案疾书。一玄衣蒙面男子从洞开的窗间跃入，厚厚的毡毯上一个翻滚，立起身来：
“爷！”
太子嘴角随着他这一声轻呼，勾起冷哂：“上钩了么？”
那男子的脸蒙在黑色丝绒下看不真切，眼睛却眯起，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冷峻回道：“爷的局深入浅出，不留痕迹，八阿哥哪有不上钩的道理！”
“直郡王那边……”
“消息已经放过去了，直郡王按兵不动，果真如爷所料，想来个坐山观虎斗！”蒙面人声线里带出五分笑意。
“爷！”
四阿哥歇在书房软榻上，临睡前握一本《三国志》闲看。戴铎疾步推门进来，撩起月洞门上垂下的纱帐闯了进去。
四阿哥澹澹抬眸瞥他一眼，眼波如冰，千金重压，戴铎心中的慌乱须臾便烟去。退出月洞门，他细细吩咐门外小厮小心看守，吱哑一声阖上格子门扇，再次走到月洞门外：
“爷！”
“进来！”再进月洞门，四阿哥已披上外衫坐起身来。
“有个相面的术士今儿个投靠了八贝勒。奇怪的是，这术士批八贝勒他日必继承大统的箴言不知怎地传入了直郡王耳朵里……直郡王似乎并未打算向皇上弹劾……”
呵，有趣！四阿哥听完戴铎禀报，斜靠上软榻，阖上眼睛。大阿哥直郡王胤禔的生母惠妃是八阿哥胤禩的养母，这八阿哥如若能称帝，的确比太子爷继承大统要对他们母子有利得多……更何况，大阿哥有明珠背后撑腰，叶赫一族的势力不可小觑，待到某日太子真地倒台再抖出此事，他直郡王也未必就做不成皇帝……
坐山观虎斗……只怕，想要坐山观虎斗的不止他直郡王一人呢！
“去查此事可与太子爷有关！”
四阿哥骤然睁眼，眸中冷光乍现。如若此事与他有关，只怕，日后事事行来更是如履薄冰……
筱玉修习拳脚的地点，四贝勒府、十三阿哥府，两者择一……十三阿哥现已经心属元颐，筱玉心病一去，乐得与他做朋友，而且，十三阿哥府有元颐，反观四贝勒府……
无庸置疑，地点定在十三阿哥府！
师傅……当然只能是四阿哥。倘若四阿哥不得闲，十三阿哥会顶替一阵子。倘若两人都不得闲，那就一个人单练。
可为甚么最后执着于修习拳脚？这一点，筱玉一连想了几个月都没有想明白。如今的局势，欲抽身而退遁入江湖自生自灭根本不可能！既如此，这拳脚又学来何用？……
……是为了平息心中的惶恐不安么？
嗯，几个月下来，心中的确宁静许多……
对面，十三阿哥一剑刺来，筱玉回神闪身提剑一压，霍然一声两刃交锋，他的剑却丝毫不顿，顺刃迫来，转眼已到跟前。他再回剑翻腕拍上筱玉手背，筱玉手中之剑便脱掌飞开，当地一声撞在青石砖面上……
手背，红了，瞬间肿起……
筱玉茫然地摊开两掌，方才紧握手中的兵刃，竟这么轻易地被人卸了去！
这边元颐早命人取来活血化淤的药膏，十三阿哥扯过筱玉的手替她细细揉着，半晌，筱玉才回过神来，觉出钻心疼痛：
“轻点！我要元姐姐替我揉！”
扭头张望，哪里还有元颐的影子……
“方才见你心不在焉地，有心事么？”十三阿哥也不抬头，擒了一丝微笑在嘴角，手上的力道却是半分不减，“这样对敌，吃亏的是你自己！”
他的话语温软又沉稳，筱玉痛中拧眉，心中微微一怔。是她的错觉么？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懵懂的胤祥了！抬眸审视，他脸上十分轮廓落出，剑眉横扫，星眸微阖，唇角只勾起一分笑意，恍惚焕出英挺男人的风骨……
转眸捕获她痴望眼底一抹惆怅，胤祥扯唇淡淡笑开，故作温和磊落……
“怎么，如今见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格格你后悔了？”他张嘴却藉满口戏谑宣泄心中积郁，手中顿然加重力道。
“啊！”筱玉猛然抽回手，倒吸一口冷气，“胤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初恋情人哪！”
闻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扩大，直仰天长笑开去，却是藉后仰的姿势掩住眸中百转千回的落寂。
“元姐姐！你相公欺负我！”
筱玉气急败坏地跳起顿足，等了片晌，元颐依然不见人影。她激昂的情绪抛在风中渐渐失了分量，转回身坐到胤祥身畔，有些无助，靠得那样近，近得胤祥心中猛然一颤。
“我做任何一件事，都会先考虑清楚前因后果。”筱玉低低地说，突然间卸了浑身的力，“如今学拳脚，如同抱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拼命，却不知道为何，我竟然想不出学它的理由……”
她是在对他倾诉么？……终于，终于可以慢慢走进她的心里，虽然，只是以这样一种悲哀的方式……
胤祥将她揽入怀中，下颌抵住她头顶，不教她抬头窥见他眸中泛起的波光：
“欲速则不达，玉儿莫太逞强，退一步或者更好……”
哎，筱玉静静地靠在他怀中，清风微微摆动枝头，她抬眼望去，碧蓝的天幕依然是那么一碧如洗，可为甚么，一切都不可逆转地在改变呢？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旦夕祸福一念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