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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 ...

  •   天色,又转青灰,连着那湖中的墨色一并冻住。空气中有细雪的气息。筱玉倚在凉亭美人靠里,暗自发愁。看这天色,今儿个晚上怕是要落雪。他……
      身上骤然披上来一件银色素绣百合的冬麾,厚厚的,压得她的身子往下一沉。耳边就传来一个婉韵的声音,低低柔柔,却氲些怒气:
      “这会子坐在风口上吹,受了风又要来磨人!”
      她心里一颤,却突然很委屈。为甚么他有事儿没事儿总要来守着她,就不能撂远点?她吹她的风,干他甚么事儿?
      蓦然起身转眸望他,藏青色的夹袍舞在风里,他脸色白得胜雪,直欲透明了去;满眼疲惫不堪,干涸的眼波,却仍然潋滟着化不开的深浓。她的心便一霎那揉碎,竟毫不自知地缓缓走到他跟前,伸手去抚他的脸。
      这样熬着,她白天尚可以补眠,可他是要去宫里头当值的……摩挲着他清瘦的脸,片刻湿了眼眸,心里委屈更甚。她只绞住他的眸,恨恨地说:
      “爷这样子,做给谁看?”
      他脸上早已浮起温和的笑意,带些疲惫,却是暖到人心里,连青灰的天宇也要融出湛蓝。她的心便跟着他瞬间晶亮的眼瞳一抖,惊觉自己的手还停在他颊边。嗖然收回手来,心内慢慢纠结,百转千回。指尖,留有他脸庞的冰凉,却没来由地兀自滚烫。转眸偷觑他,他只是望着她笑,不发片语。
      一跺脚,她大步走出凉亭。走到廊下突然顿住,也不转身,只幽幽地说:“既晓得那边风大,也不披件袍子!”说完,匆匆抬脚去了。她身后,四阿哥笑得更加璀璨,苍白的脸颊也绚出红晕。
      入夜,两人仍旧是屋里屋外地僵持。筱玉焦灼地在厅内往复,她的身影便映在格子门扇上,晃晃悠悠的,晃得四阿哥心里缠缠绵绵,理不清地缱绻。片晌,她转身去了里间,却是推开窗户看那天色。灰蒙蒙的天宇压在影影憧憧的院墙上,几丝细雪随风飘进来。
      咬咬牙,她吹了屋里的蜡烛,连里间的一并吹灭了。屋子,便豁然沉入死寂。
      蓦地,四阿哥面前,一丝光亮也无。她是在下逐客令么?他低头微微一哂。灰压压的天幕下,雪瓣渐落渐密,飘出鹅毛之势。她立在窗畔呆呆地望天,心里满是懊恼不甘,她总是拗不过他。
      旋身关上窗子,复又将烛火点燃,她吱哑一声开了门,只低垂着头,也不看他,转身便往屋里走。他强压着冲天的喜悦,却终是忍不住,带着嘴角的梨涡,卷着一身风雪,进了门。
      “玉儿替爷暖暖手呵!”他掩上房门,上前捉住她的手。她的手却比他的还要凉。一转眸,藉着烛火,惊觉她发上有盈盈水珠,衣衫也遍是湿痕。
      她……
      心里兀自灼烧起来。克制不住,他伸手便要将她揽入怀中,却被她一胳膊肘撞开。
      “啊哟!”他闷哼一声,佯作疼痛,“玉儿真狠心!”
      “爷……”她忽地转眸望他,目光又是湿的,沉吟良久,终是无语。他披着她如水的目光,心中炽烈稍淡,漾出几丝沉郁和无奈。
      “玉儿可会弈棋?”他岔开话题。
      奕棋?会倒是会,只要是不用怎么花钱的事儿,她都一一尝试,甘之如饴的。譬如弹筝,譬如书画,譬如奕棋,这些都是自幼相伴的朋友,只不过,独有筝拜师学过,其它均是自个儿耍着顽而已。
      “爷是逸品罢。”她腆着脸睨他,“玉儿守拙也算不上的!”
      她自称玉儿呵……心内灼烧又烈,却再不敢突兀点破,只转眸弧唇暗自笑一回,淡淡地说:
      “不妨。”
      于是在罗汉榻上隔着榻几摆开阵势。他果然是个中高手,筱玉几番筹谋顷刻覆灭,渐觉枯燥,片刻功夫,疲倦睡去……
      清早醒来,躺在床上。起身走到外间,罗汉榻上留着昨夜残局并一本《兼山堂奕谱》。便记起昨夜惨败,愤然难平,决心今夜定要扳回颜面。
      这一晚,锁了院门,筱玉笑吟吟地拿出两个手绷圈儿,邪笑着对四阿哥说:
      “昨儿个奕棋,今儿个针绣!”
      说罢,满意地看他面露难色,喜咂咂地穿针引线。刺绣嘛,她也是不会的,不过好歹是个女子,怎么也要强过他去!
      四阿哥藉着烛火哂笑一回,弄不清楚她的意图。偏头望她,绣得专注,娴静澹雅,间或蹙眉颦唇,却更让人心襟摇荡,不由望得痴了。筱玉潜心绣了一回,渐渐不耐,倦意上来,竟又靠在榻壁上睡了。四阿哥捡起她的针绣,却是不堪入目,想起她一本正经的介事,不禁笑得浑身颤抖。
      清早醒来,复又躺在床上。筱玉起身走到外间,罗汉榻上折着一方手帕,打开,却是玄色丝线密密地绣着一个字,禛。那方手帕便烫得握不住。她心内如同千万只鹿一齐来撞,只觉得周身的气力均汇在心口,手脚绵软得抖个不住。
      这一回入夜,便再不敢胡乱调戏,只搬出看家本领,算经,准备好题目刁难他。题目出自《张邱建算经》,中国古算书的著名校勘者甄鸾和李淳风注释该书时都没给出解法。
      今有鸡翁一,值钱伍;鸡母一,值钱三;鸡鶵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鶵各几何?
      筱玉掩嘴哂笑,呵呵,一百多年以后骆腾风使用大衍求一术才解决的百鸡问题,想你堂堂多罗贝勒也只有望尘莫及了。一面笑,一面惬意地靠在罗汉榻雕花壁上望着他下笔无措,满意地沉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罗汉榻上空无一物。筱玉舒心地一笑,挽起青丝,向湖边走去。今儿个天气真是好啊!满园琼枝,一湖银波,掩着朱漆亭台廊槛,映在湛蓝的天幕下,怎么看也看不厌呢!

      元颐在榻上足足躺了一个月,身子才渐渐缓了过来。这期间,蔷薇间或来探,总是匆匆来又匆匆去。元颐每每一个人待着,免不了思忖未知将来,心内到底惴惴不安。那十三阿哥究竟何种性情?
      忧思中,一日清早,十三阿哥来阿哈占家下聘。元颐隔着帘子偷望一回,不觉呆住。
      他不就是那日宫后苑御景亭中的少年么?他……
      元颐倚在门侧,细细凝望。不过就是一两个月光景,他怎地骤然挑出轮廓?如同昨儿个还在枝头烂漫盛开的鲜花,今儿个便结出果实,熟了……还是一般筝样的声音,却有什么,不同了……
      她不好看么?
      不及某人。
      耳边突然响起亭中玉样琳琅的声音与他的交谈。他……
      心下默默为他疼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回转身走回小院,心中不再惴惴,却多出一股子悲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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