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诺》汐来

23、第二十三章 情根错结怨念多

　　隔天，四阿哥当完值后拜访西三所，察视十三阿哥功课，在他书桌上看见一支一模一样的青玉笛，霎时哭笑难言，郁闷之极，哪里还有心思听十三背诵课业？只匆匆看过他新作的一篇《论言》，略作点评，便起身出宫。

　　出得宫门，撇下马车，飞身跃上戴铎的赤马，一骑绝尘而去。戴铎见状呆在他身后：估这情状，爷气得不轻，不知哪个不要命的倒霉鬼惹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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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中秋节也这么隆重，竟然也玩通宵！”筱玉从软塌上嗖地起身，两眼放出异彩，“还要拜月！……咦，中秋节也有灯会！我还以为只有元霄节才会有呢！”

　　“以后不许私自出府！”

　　四阿哥随声劈手抽出书本，筱玉手中顿觉一空。她茫然地抬起头：

　　“爷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听到开门声？”心不在焉地，她一边说，一边去夺四阿哥手中之书。

　　四阿哥气极而笑。他猛然将书撕扯，纤纫的书页在手指上割开一道道口子，却浑然不觉。他撕扯，恨不能把自己对她这心一并扯碎，掷在脚下，狠狠地碾，疼个痛快！

　　他一个堂堂的贝勒爷，何曾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她竟然无动于衷，丝毫也不放在心上！

　　筱玉看得呆住。难道他昨天的气竟然还没有消？但是也没有道理隔了一晚反而更恼吧！弯腰去捡一地碎屑，惨了，这么碎，怎么拼得起来啊！

　　他立在一边，手在渗血，却见她头也不抬，一片一片宝贝似的去捡地上碎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维护他的心血，在维护他……若是，若是换一个场景，换作别人来撕毁践踏他送给她的礼物，而她惜之如命……他的嘴角扯起来，她在乎的，不是谁写就这书，她在乎的，只是这书中内容而已！

　　他败了，败得如此惨烈！站在她面前，岿然而立，她竟然看不到也都听不到！

　　“惨了，拼不起来了！”筱玉蹲在地上自言自语，“我还没有看完呢！”正要悻悻起身，手腕被他大力攥住，身子也就着他的力道立起。钻心地疼痛从手腕传来。

　　“放手！”筱玉痛出眼泪，拼命用另一只手打他手背，“好痛，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他的眼里更痛，你还要怎么不客气？

　　“啊！”他竟然加重力道！筱玉惊叫一声，再也顾不了什么，一口咬上他拇指根部。

　　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咙，他仍然攥着她手腕不放，只松了力道。她松开口，抬头望他，他满脸受伤疲惫，眼睛里面漾出奇怪地笑容。

　　好可怕！筱玉在心里叫。挣了挣，竟然还是挣不脱。

　　“想让爷放手？你这辈子也休想！”他笑，那笑颜映着日光，盛着窗棂投下斑驳的树影，如同遍野血肉残肢断臂人头冢间从骷髅的眼中拔起怒放的西番莲，残酷凄美，叫人不忍直视。

　　筱玉只觉眩目，满眼都是他的笑，惊心动魄。避开他视线，惊见他拇指根部深深的牙印中血肉模糊，手指上道道血痕。心里突然堵得慌。掏出怀里的手帕覆上去，再一挣，他竟然松了手，她于是轻轻将他伤口包好，系上一个蝴蝶结。

　　“要请大夫处理一下伤口，发炎就不好了！”她轻叹一声，突然退后几步，仿佛惊了梦魇，转身跑向门外。

　　他伸手去捉她，只碰到衣衫，一转眼，她已经消失在门后。

　　“戴铎大哥，你知不知道《京城风物人情》在哪里可以买到？”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他哑然失笑，真是讽刺，她竟然到如今还不知道这几本书的来历！

　　“呃？那是爷写的，姑娘你不知道么？”戴铎一脸茫然。

　　呃？他自己写的？

　　一句话如雷贯耳，击得筱玉懵住，恍惚如坠云里，东南西北也辨不清楚。门里传来他呵斥戴铎
　　的声音，听起来好生刺耳。

　　不，不，她不要听，她不要听！

　　她不要知道！

　　筱玉用双手捂住耳朵，朝自己的四合院奔去。

　　回到房中，捧起枕边书本，翻开细看，果然，那字迹，的确是他的没错！再展开卷轴，那地图上的标注，全都是他的笔迹！

　　抬头环顾房内，每一样摆设，每一件器物都精致华美。衣柜里全是上好的衣料，妆台上摆满大小锦盒。

　　她曾经说，不喜欢菊花。于是，那里换种百合。

　　她曾经说，好琴。于是，亭台、房内各设一张。

　　……

　　他不是说不缺女人么？他明明是这么说的！

　　在她设法离开之前，不可以相安无事地共度岁月么？不可以云淡风清？

　　“不准再把这只钗弄丢！就算有一天不小心碎了，也好好收着，听清楚没？”耳边传来他的低吼。

　　“想让爷放手？你这辈子也休想！”眼前浮现他惨烈艳丽的笑容。

　　天和地开始旋转，季节乱了交替。她在仲秋感觉出炎夏的炽烈，又在炎夏之后恍入严冬的冰厉。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他已经贵为多罗贝勒，将来还会富有天下，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为难她？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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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翠，帮我请爷到湖边凉亭。”筱玉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既然她已经明明白白地了解了他的心意，而他也知道这一点，她便再也没有立场再和和顺顺地在贝勒府待下去。

　　三日之后就是中秋，到时候他必然在宫中伴驾，彻夜不归也未必。她可借此良机偷走。如若能脱身，一切便回归原位；如若失败，要杀要剐且由他去，至少她用实际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会给他任何幻想。

　　盛装坐于凉亭石凳，筱玉伸手抚琴。该送他一首什么曲子好呢？手指撩拨之间，想到飞扬旋律莫如《美丽的神话》，于是乘四贝勒还未莅临，先行演习。

　　弹到第三遍，廊亭那边有箫声来和，呜咽婉转，沉稳风流。是了，这一曲本来由管弦奏出会比较好听！筱玉暗自点头，垂首拨弄之间，箫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身后。

　　一曲终了，筱玉起身行礼，柔声说：

　　“筱玉不名一文，希望这曲贝勒爷喜欢，权当我送给爷的中秋贺礼罢！”

　　她平澹望他，就让她以这一曲辞别。

　　他的脸色也平静如水，之前风雨一丝痕迹也未留。

　　横于俩人之间的是无边无际的沉默，筱玉尴尬地努力挑起话题，于是，将这首曲子的来历细细讲给他听：

　　“……那丽妃等了一千年，以为终于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可惜并不是……”筱玉叹一口气，“她最后选择留在坍塌的墓穴中。”

　　“秦始皇陵至今尚未有人探得，你这故事哪里听来的？”他终于淡淡发话。

　　呃？还真是个无趣的人！

　　“我编的。”筱玉无奈笑道，“何必那么较真，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以后不要再编这么凄凉的故事……这曲子什么名？”

　　“《美丽的神话》。”

　　是被这个故事打动了么？他神色渐渐缓和过来，有了一丝温度。她审时度势，争取道：

　　“中秋节……”

　　话刚开头便被他打断：“中秋节不许出府！”

　　不许出府？也就是说没有被禁足房中！筱玉心头暗喜，不动声色地黯然垂头。

　　他绷着的脸在她乖顺的委屈中竟然笑开：“这么想出去？好罢，爷成全你，到时抽空带你去逛灯会。”

　　什么？你要半路杀回来？

　　“不用，不用了，你们一家团圆这么重要的时刻！”筱玉闻言气息一乱，慌了阵脚，失算的神情只一闪，已丝毫不落地落入四阿哥眸中。

　　边上廊亭里兰翠捧着一卷绳子走过，嘴里嘟噜一句话，被清风吹入四阿哥敏锐的耳中：“院子里又没有井，玉姐姐要那么长的绳子作什么？”

　　霎那，他的眼神凌厉至极。筱玉极力稳住神，不管成功与否，她已经成功地传达了自己的心意。然抬眸，她终是敌不过他的逼视，在他手掌攥过来的瞬间煞白了面庞。

　　“你！”他的声音随着他的容颜一齐扭曲，骇人地压抑着怒火。筱玉哆嗦着嘴唇，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突然，他将她拉入怀中，粗暴地撕咬下来。

　　他的左手紧紧地攥着她右手腕，右臂箍在她腰间。疼痛从手腕腰际和唇间同时传来。屈辱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盈盈滑下。未及深思，左手早已挥出，给他右脸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他愣住了。

　　她也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在这里，这个风景如画的凉亭里，两天前的夜晚他们还曾经共赏月光，那情那景片刻也不能忘怀。却在此刻毫不怜惜地彼此伤害！

　　“为何？”他喃喃道，“为何不能真心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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