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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月露谁教桂叶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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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人往往临死一刹,方能放下心中羁绊,而后雾霭尽散,而后一马平川,而后,你直面自己内心,爱什么,恨什么,怨什么,恋什么都不再重要,你会突然明白,活着本身就很好。
缠绵病榻三宿,终于缓转过来,心情也随之豁然。秋日晴好,天空高远,筱玉清早醒来,神清气爽,心境大好。随意套上外衫,着轻便鹿皮靴,将头发挽在脑后,信步出门。
庭院内,不知何时整出一小块空地,移植了几株西湖柳月。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掐指一算,再过半月,中秋将至。品蟹赏菊,在古人看来,应是一件极为风雅之事。只是这菊,越是大朵,开得越是冷清,看得人寒碜。
别过头去,背向而行,闲步来到湖边。水边空气氤氲,深吸一口,舞一遍健身操,而后瑜珈,而后木兰拳。舞毕,薄汗轻衣透。满意地舒笑,身体恢复得不错。转身,拾级而上。枯枝林间,参天树畔,朱漆绿琉璃凉亭飞檐下,四阿哥一身玄色便服,未带任何装饰佩环,负手而立。
秋风过去,他随着衣角翻飞,惬然一笑,笑意轻柔内敛,止于眼角眉梢唇畔,顾盼流转间,一股成熟刚毅化为绕指柔,道不出的魅惑风雅。筱玉正仰首拾级,突然看见他笑,脚步不由一滞,竟相对怔然。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在风中觉出寒意,惊见他眼底一抹讥诮,这才恍然回神,垂下头尴尬万分。
摇头,把方才那情景摇得支离破碎,片片飞散,这才抬头挺胸,昂首阔步,一步一步走到他身畔站定。
“你不喜菊?”四阿哥也不深究,浅笑随意问道,“或你不喜西湖柳月?”
他一直在这里?筱玉更觉尴尬,嘴角抽搐一下,却不敢再抬头对上他的眸。
“我不爱菊,菊孤矜冷,适合凭吊往者。若论高洁,我心属幽谷百合,不为世人开放,只待有心人踏雪来寻。况且,花应该开在野地,是肥沃土壤的主人。”
一如你心?四阿哥暗自惊叹。他望向她随意挽起的发丝,凌乱飘逸,衬上她未着妆却微红的脸,和随意挂在身上的外衫,有些失神。风过,她的衣襟飞舞,露出内里一抹粉紫,莹洁的脖颈,她的领口竟然开得那样低!他蓦然收回视线,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心却如饮过烈酒一般狂炙灼烧,胡乱窜动。
瞟一眼她,一缕发丝被风吹起,挡住视线,她正伸出纤纤素手去拂,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背对她吩咐:
“下去罢!”
别过四阿哥,筱玉回房沐浴更衣。发现卧床三日期间,不知何时,隔壁房间被打通,隔了一间浴室出来。几级台阶上去,入门正对一座屏风,画一飘飞秀美女子,高髻凤钗、锦绣彩衣,手执团扇,脚踏祥云,回首湍流之上。画右侧,题着一些字:“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原来是《洛神赋》啊!第一次见到这么古雅的巨幅屏风,摆在浴室里,真浪费!绕到屏风后面,发现嵌入地面的浴池里已经放好热水,上面还飘着……
一池花瓣……
现在可是秋天啊!她望着一池鲜嫩漂漾宛如新采,一脸难以置信,手中浴巾掉落水中也未察觉。
他……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方才一时痴望他时他轻柔内敛的笑脸,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一回,他的笑脸却没有那么容易摇碎,摇碎了也没有那么容易飘散,飘散了却又化成三千丝绕上心间,这滋味,怎一个“烦”字了得啊!
合衣跳下水,她赌气欲将花瓣尽数捞起掷于池堤,良久也未能如愿,池水却有些变凉,不由气恼地长叹一声,这样莫明其妙地,她到底算什么?
沐浴完毕,回房更衣,发现衣柜里又多出几件新裁的衣裳。雪锻苏绣,精工细作,色彩流丽。再看梳妆台上锦盒里也多出了五六根玉簪,温润华贵,触手升温。她咬咬嘴唇,怎么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他包下来的二奶呢?
终于怒极,胡乱套上一件浅粉素兰绣纹衣裳,筱玉拿根玉钗绾起头发,气呼呼地往隔壁院落书房走去。
书房门外看守的两个侍卫与筱玉俱是熟识,筱玉向他们点头行毕礼,径自推门进入室内。案几后面,层层书架立于眼前,竟已如故人。
慢慢踱步过去,顺手取下一本《三国志》,靠在窗前软塌上翻阅。书中局势起伏动荡,书外人看得渐渐困倦,索性阖眼而寐。一任手中之书滑落塌边,几经辗转,玉钗溜出发髻,满头青丝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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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早朝归来,早有人候在大门外禀报。于是,他朝服不解,大步赶往书房。进得房门,一眼就瞧见筱玉黛眉轻蹙,樱唇微颦,和衣靠在软塌上,地上斜躺一本书。
他柔和的眼底瞬间漾出一抹淡笑。走过去轻轻弯腰拾书,起身,正好俯瞰她睡颜。青丝映雪落飞瀑,粉面无辜起涟漪。忍不住伸手去拂,指尖触及她滑腻的额角,细致触感灼向心头,一个哆嗦,他猛然抽回手,扭转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须臾,偷偷回头,见她依然安睡,心绪慢慢平和,躬身拾起塌边锦被覆上她肩。
咿呀一声,筱玉梦中拥紧被褥,展眉开颜……
他心内便随她懒懒笑意缓缓吹来一股煦风,吹皱一湖碧水,怔怔望她望得痴了。原来她生得这样美,十二岁的青涩已经落出几分羞花之色,再过几年,这天生的丽质怕是藏也藏不住!不知以她的身份,这美貌对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一梦醒转,筱玉推开被衾起身。四阿哥蓦然回神,迅速收回视线。筱玉慵懒星眸望向他,正好对上他心虚一瞥,尴尬却火辣,再看他手中之书倒握,狼狈不已,片刻吓得清醒过来。飞样别过脸。
镇定,镇定!
抬手收拢发丝挽于脑后,正要转身与他理论,却被他伸手抽出玉钗,满头秀发复又散开。
“你作什么?”筱玉瞪圆杏眼怒他。
“你还未嫁,头发不可全数挽起。”他浅笑,已然恢复淡定,嘴角梨涡隐现。
两颊红云顿生,她劈手夺回玉钗,将发丝再次挽起,这一回,刻意留下几缕:“这样总可以了吧!”
再望他,晶亮眼睛眨也不眨,笑意毫不客气地漾至眼底,漆黑无涯,魅惑之至。直望得她一不经意便以袖挡面:
“不许看我!你转过去,我有话同你讲!”
见她双手捂面,嗔语娇羞百态,不知为何,四阿哥心中异样柔情涌起,笑意在眸底旋转,瞳仁颜色更深,浓得化不开,而那眼睛里折射出的光芒就更加璀璨耀眼。
他强压下突然升起的一股冲动,不去掰开她双手逼视她,依言一声不响地转身背对她坐下。
“有话但说无妨。”
筱玉放开两手,酝酿片刻,斟字酌句地说:
“我要换工作!”
“……!”换工作?四阿哥思绪微微一滞,随即不动声色地问:“你想当什么差?”
“比如去哪个福晋房里当差?”筱玉诱导他,“比如去账房、厨房、洗衣房……”只要不是你书房,不用天天看见你,主不主、仆不仆的就可以了!
“那……”四阿哥心里突然明白了,一丝坏笑从他嘴角爬起,他突然转身附在她耳边说:“不如来我房里当差?”
呀,筱玉立刻如坐针毡,从软塌上弹了起来,气极败坏又无可奈何地一迭连儿说:
“我看还是书房的工作比较适合我!”
一边说,一边捂着滚烫的脸落荒而逃。
==============来来,看这边儿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