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诺》汐来

107、第一百零七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

　　筱玉生辰在暮夏之初，康熙四十一年之后，直至今年，除却康熙四十三年，每一年胤祥随康熙帝北上避暑的日程皆赶在筱玉生辰之前。而康熙四十三年，虽然过了筱玉的生辰胤祥才随帝北上，但那时筱玉与四阿哥已然相互避而不见。如今，胤祥府上又多出个嫡福晋，可见，当年十三阿哥府荷塘水榭一聚六人虽各怀心事，那番赌酒盛景，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今年北上，十三阿哥携了嫡福晋玧昕同去，新婚燕尔俩人，此举如同蜜月旅行。筱玉面对元颐，心中感慨更甚，甚么时候见过胤祥携元姐姐同游来着。殊不知，胤祥带走玧昕，正是为了让她俩人相聚自在。自从玧昕进了门，筱玉便再未临过十三阿哥府。
　　荷塘水榭，暮夏之初，阳光仍旧炽烈，然那灼热扑在人身上，懒怠中无端荒凉。筱玉与元颐并肩而坐，叹一塘红蕊新残，宛如元颐的人生。
　　二九年华，在二十一世纪标志着成年。今年的生辰对筱玉意义非凡。然她愈是想要打起精神，便愈是长久地陷入沉默之中。不想影响元颐的情绪，她枯坐一回，领了酒，便起身告辞。
　　十三阿哥的礼物在日暮时分送达四贝勒府，是一套精心打造的玄铁飞刀，每一把上头皆刻了她的名讳——“玉”。命人在院子里头设起靶子，筱玉试投一回，手熟之后仍不愿停，直练到精疲力竭，这才回房沐浴更衣。
　　许是发了汗，郁塞堵滞的心绪慢慢顺畅起来，入夜，用罢晚膳，筱玉依在软榻上看书，读至趣处，总算有了丝笑意。
　　“格格，爷这阵子是真格儿丢开了！不说旁的，今儿个格格生辰不闻不问，连个贺礼儿也没有！……”
　　自从上回十三阿哥府婚宴以来，兰翠劝诫筱玉，话越来越多，次数也越来越频繁。筱玉虽嫌伊聒噪，却没法端主子架子训斥，好在每回皆能应对过去，倒也相安无事。然，伊今儿个这番说辞，事实胜于雄辩，由不得她混说。晓得若无言语驳回，伊一开口没个三两刻钟不会完结，筱玉对向书卷的额不禁微微敛起。
　　头痛，这丫头怎地越来越伶牙俐齿！
　　爷，你不是故意整我吧！我生辰如此重要的日子，居然不给我送贺礼儿！
　　“……奴婢就是想不明白，格格有甚么不如年格格，出身、长相、地位，哪一样儿输了她去！……”
　　认真盯住手中书卷，筱玉努力忽略兰翠的劝诫，然伊声音实在太大，她良久也没能翻过一页儿去。眼看新烛白白垂泪，筱玉难得平宁的心又慢慢烦躁起来。终于，伊话中露出破绽，她立刻作出诚恳模样儿，哄道：
　　“你忘了我的出身？！若论长相，年格格的确貌美如花，我怎么能和她去比。说到地位，还不是爷给的，指不定哪天，她还能爬到我头上去呢！”
　　兰翠听她如此说，不禁噎了一回，良久，红着眼眶泣道：
　　“格格也不用费心来哄奴婢，奴婢心里明白，格格失宠，全是故意疏远爷的缘故！若是格格对爷上点儿心，哪里就到了今儿个这番田地！往后，奴婢也不劝了，等哪天格格山穷水尽了，奴婢，奴婢……”
　　话到此处，兰翠两肩颤动，掩面而泣。筱玉纤手抚上额头，彻底哑口。良久，兰翠抽泣得更加厉害，膝盖一软，竟顺着月洞门滑坐到地上。筱玉从未见兰翠如此恸状，忙撂下手中书卷走到她身畔蹲下软语相慰，却全然无用。无奈之下，她只好竖起右掌信誓旦旦诌道：
　　“我若存了故意远爷的心，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当真？！”兰翠扬起头来，细白小脸上妆容早已哭花。凝着伊眼中变作低落的委屈，全然一副将信将疑她失宠已是毫无转圜的踌躇模样儿，筱玉心里陡然浮起一丝儿心虚：
　　“这院子、这屋子爷来谁拦得住？爷去谁又留得了？我自然日日盼他来，他不来我也没法子。你总不能叫我去他窗下唱‘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这样儿罢！”
　　“格格方才唱的甚么？”
　　果然是孩子，注意力就是容易被转移！筱玉不动声色地抿嘴将眉稍一挑，转眸道：
　　“唱来你听，可不许再哭了！”
　　兰翠脸上还挂着泪，却竭力忍住点了点头。筱玉于是旋身立起，手舞足蹈地唱起来，一边儿唱一边儿向兰翠扮鬼脸哄她：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
　　“爷……”
　　筱玉唱得兴起，对兰翠抛个媚眼儿，旋身一转，还未重新回过身来，突然听见兰翠惊异的叫唤，脸上笑意片刻僵住。缓缓放下舞在空中的手臂，她疾步向软榻走去，拾起榻上书卷佯看。明丽烛光映在她脸上，她只目不斜视地盯住书页上的文字浑身轻颤。
　　屋子里陡然极静，筱玉的心随着一人向外、一人向榻的脚步声嗵嗵疾擂，终于在外间格子门扇吱哑一声阖上的刹那失控。甩下书卷起身欲逃，烛火却在她立起的一霎燃烬。一弹指的迟疑，下一瞬，她撞入一个坚实灼烫的怀抱。
　　“爷不知玉儿日日盼着爷！”
　　四阿哥的腔调震颤不已，胸膛微微起伏，想是极力忍笑。筱玉羞恼地驳道：
　　“爷……呜！”
　　他当然不会予她时间将反口说辞成句。这一个时机，他费尽心思才能促成。
　　裹在他浑厚又火热的气息里，筱玉陡然恍悟自个儿今儿个是被他算计了。竭力抵住他胸膛，她在他迫她拗作后仰的姿势里恨恨地想，只怕今儿个他不达目的，不会容她说话。
　　清翎，你今儿个可千万别冒失闯进来被他撞见！
　　转念之间，她已被他褪尽衣衫压往身下。她听见榻上物什悉簌掉落地面，下一瞬，他灼烫的肌肤贴上来。他的吻，深情绵长；他的浓烈，须臾将她沸腾。
　　……
　　等等，容她想想！
　　满十八岁，也算成年人了！
　　……
　　等等，容她算算！
　　恩，今儿个在安全期内！
　　……
　　“痛！”黑暗中，四阿哥身子陡然一僵，随即被筱玉全力推开，“你真野蛮！”
　　来不及翻身坐起，他已再次缠来将她压往身下。漆黑眼眸泛起异常明丽的波光，他的唇弧得更弯，直现出嘴角梨涡。

作者有话说

　　大家盼望的一刻到来了，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