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泽天下之盛世烟花》蓝晶燕鱼

81、千丝暗动

　　等萧宁泽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
　　当他在昏昏沉沉中被颠簸摇晃得醒转过来时，整个脑袋似若快要炸开般酷痛难忍！
　　下意识间喊了声无影，却好半晌无人应答，萧宁泽这才缓缓睁开双眸，等他听到外面喝驾马车的声音，发现自己身在一辆装饰简陋的马车内时，便才确信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清醒过来。
　　忍着周身上下难言的锐痛，萧宁泽坏脾气地“咣”的一脚踢开车门，只看清前面驾马车人是个身着藏青长衫带着蓑笠之人，就用手捂着欲裂的前额低叫一声：“这是哪里？给小爷我停车！”
　　驾马车的人似也被萧宁泽的突然举动吓了一惊，急急勒驾缰绳让马车停下，这才转身回头看向车内的萧宁泽，眸中难掩心喜，“醒了？可有何不适的感觉？”
　　萧宁泽一听这声音立时抬眸，待仔细看清是大哥在驾马车，慌忙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等惊觉不对又手忙脚乱地要爬起身子跪起来，“大哥，小弟不知是您——”
　　“行了，你才刚醒又折腾什么？快好好躺下！”萧宁瑞伸手按住弟弟肩膀，低叹，“这一路我虽尽量放缓速度，可马车终也有些颠簸，还是委屈你了。”
　　“没事没事，泽儿好得很。”萧宁泽原本以为大哥还在恼恨自己上，万没想到大哥还会对自己如此关切，忙不迭地答话，一脸乖萌讨巧。
　　先前一番隐匿道出，把大哥气得暴走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看到大哥再次暖笑怜惜地望着自己，萧宁泽犹觉自己一时从无间炼狱瞬间进入仙境天府。
　　不过很快萧宁泽就发现了不对劲，向车外四下张望着略显吃惊道，“大哥，我们这是已经离开梵音寺了？”
　　“正是。那日你在我房外突然晕厥后，当日我们就辞别了玄智大师及梵音寺诸位高僧，下了青云山梵音寺，如今已经离开青云山地界。”
　　萧宁泽闻言墨眉微皱，心思瞬转间神情却冷静许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们忽然走的如此匆忙？梵音寺里是出事了还是慕容青合那边有了什么举动？萧疯——，不是，父亲呢？”
　　萧宁瑞撇了撇嘴，用被将弟弟身子重新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由心中暗叹这个弟弟只要是醒着，脑袋就没有一时一刻不是在筹谋测算、明察暗审，真是改不了这推度夺势的禀性。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父亲前几日接到朝中书信说皇上看父亲离开京都已经近四月有余，朝中诸多大事等着父亲商议，而且兵部也不能总是缺少尚书掌事。如今你体内的噬魔已然再次被封印，我也从苍穹山回到华国并且失忆之症也已治愈，因而父亲想早回京都处理朝事，而你昏倒之前正好是父亲来告知我要离开梵音寺之事。”
　　“那父亲呢？”
　　“父亲和萧叔以及叶伯父等人都先回了京都，让我们并不急着跟回去。”萧宁瑞将水囊递给萧宁泽，喂他慢慢喝了些水，“父亲说老夫人近日在丰城旧疾复发，这两年多来更心中一直挂念我们兄弟两人近况，寝食难安，如今我们兄弟性命无忧，自当先回丰城去老夫人身前服侍尽孝，再回京都也不迟。”
　　“父亲让我们先去丰城看老夫人，而他自己回了京都？”萧宁泽闻言眉峰微蹙，心念瞬转。
　　萧宁瑞一看弟弟模样便知他又起了狐疑，用手指轻敲了下他漂亮额尖，笑骂道，“父亲就知道你小子心疑有惑，便让我再你醒来后直接带话给你：‘你虽是两年前率风云骑一路长驱直入大破了南方襄国，可你当时是冒名顶着我的名字带着面具统帅着风云骑三军，虽然你给我在天下争得了个“修罗鬼面”的名号，可你真正应该是呆在京都天牢里的身份，除了皇上和父亲以及几个亲信之人，并再无人知晓。”
　　“所以‘父亲’是怕我这身犯命案本应坐牢的儿子跟他回了京都，会引人非议喽。”萧宁泽突然插嘴冷哼，满脸鄙夷之色。
　　哪想他此话刚言，萧宁瑞就反手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望着大哥立时寒目冷脸的神色，吓得连忙低头往后缩了缩身子，萧宁泽毫不怀疑若不是自己昏迷刚醒、身子太差，大哥怕是会直接一耳光扇过来。

　　“什么叫怕引人非议？身为人子怎能如此诽谤父亲。”萧宁瑞瞪了眼缩到车角落里的萧宁泽，肃然低斥道，“父亲是想回京都后仔细与皇上商议你的事情，必竟此事已经过了这么久，如今襄国已灭而你的命案也再无人盯得那么紧，所以父亲会想办法除了你身上命案，让你可以堂堂正正出现在京都地面，而无需在偷偷摸摸隐藏自己。”
　　“以后不许随意诋毁父亲，大哥理解你内心对父亲集怨已久，可你也多少尝试□□会父亲对你的种种苦心，这么多年父亲对你表面上虽是喝斥怒骂、寒眉冷脸，可你私下里哪件事父亲不是上心筹谋、处处回护，切莫一再伤了父亲的一片苦心。”
　　“泽儿遵命。”萧宁泽眼见大哥神色凝重盯着自己，哪还敢再表露出对萧峰的丝毫不满，自是心中讽笑嘲弄，脸上却是诺诺听命的模样。
　　萧宁瑞岂不会不知弟弟性情，见他敛眉颔首也是心知父亲和弟弟的结症已集数年，不可能轻意化解，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插开话题道，“你这次一下昏睡三日之久，肚子肯定饿了，大哥去无影那里取此干粮你先多少吃些。等再赶六、七余里路到诸怀县内找家好的客栈，大哥请你好好吃些好东西。”
　　萧宁瑞说罢便要下车，可他才转身的功夫腰前盘扣就被萧宁泽一下子伸手拉住，不由错愕回头望向神情惶惶不安的弟弟。
　　感觉大哥眸光疑惑扫过来的刹那儿，萧宁泽吓得迅速缩了爪子跪起身形，惴然不安道，“小弟本就是待罪之身，还未得大哥原谅就昏了过去，实在该死。可小弟真的不是要逃避大哥惩治，小弟原想在大哥院子里跪等——”
　　不等萧宁泽急急解释，萧宁瑞明显不愿多谈地冷道，“你隐匿身份之事我如今不想再说，且放在日后再论。你且先安心养伤，其他不要再言。”
　　望着大哥绝然而去的背影，萧宁泽内心寒入谷底，整个身子颓然倒向榻内。
　　从先前欣喜自己醒来到冰冷转身而去，萧宁泽真真切切体会到大哥还没有原谅自己，看来自己亲手扎在自己和大哥之间的那些隐藏秘密，要比自己当初想像的还要彻骨霜寒。
　　它就像把锋芒利剑生生刺破兄弟间亲密无缝，在彼此心中划开一道再难修补的裂痕。
　　这儿痛、这儿悔、这儿伤、这儿结，绞愧难言——

　　同样骑马飞驰的官道山林中，萧峰此时心情比自己远在反方向行进的小儿子萧宁泽，也好不到哪里去。
　　将两个儿子同时打发回丰城老家的萧峰，这三日来在连接不断收到从京都传来的暗笺中，所得到的消息，真是每一封都让他恨不能立即长出双翅膀马上飞回京都。
　　因为此时的京都皇城内已经暗潮汹涌，隐含斧声刀影。
　　当今皇上明英帝近日突然中毒昏迷的消息，虽有庄亲王秦柳风的极力隐瞒下还是在皇城内不径而走。
　　明英帝的突然中毒让如今华国朝堂内忽然间划分成三派：
　　极力为皇上解毒并暗中拥立当今太子，也就是大皇子李广元的庄亲王秦柳风一派；
　　以当今皇后月氏一族为首的华国三朝元老、户部尚书月东盟所拥护的三皇子齐王李广昕为一派；
　　还有这几日突然浮出水面的拥护燕国公主元妃所生的二皇子李广文，刑部尚书洛容荨所主导的文官一派。
　　这三方势力如今是隐在皇城内和华国朝堂上各自博弈、暗中较劲，闹得华国朝堂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不过好在这场突然暴发的华国变局中有两个人并未参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正是因为如此萧峰才心中稍有安定，并没有急着传出明英帝暗赐的虎符已安朝局之心。
　　萧峰知道只要这两个人不动不乱，那么华国朝局就绝不会有事。
　　京都皇城内的当今太后秦氏、坐镇朝堂的华国宰相刘成儒，这两位久经血雨腥风的人物并未出场，那就是说此时华国混乱的朝堂还并没有完全失控。又或者说，正是太后她老人家和刘成儒故意引起为之，就想要混水查局看清其中迷雾也不可说。
　　萧峰骑在马上脑海飞快地转动各种繁杂间，随口问向身旁的萧成，“离京都还有多远？”
　　“老爷，如此日夜兼程大约不到四日便能回到京都。”
　　“慕容青合那边可有何消息？”
　　“慕容青合带着慕容青书等人几乎与我们同时离开青云山梵音寺后，知道在华国地界想避开我们萧家苍龙阁暗影并非易事，所以慕容青合直接先走的大路，也是日夜兼程地往燕国方向赶。”
　　“派阁中身手最好的暗影跟着他们，但不要与他们起冲突，如今并不是与慕容青合完全撕破脸的时机，只要密切注意他们动向即可。还有传我命令让境安军时刻做好应战准备，随时预防西方封国和东方燕国的边境突然来袭！”
　　“老爷，您的意思是？
　　“慕容青合向来算尽天机和人心，就算我华国朝堂上不是他起祸算计，此种对他东方燕国有利的事情，他岂有不横插一脚的道理。”萧峰语声里透着淡淡的无奈，“再说封国玉剑山庄内的楚天阔十年隐剑不问凡尘杂事，如今他的‘宝贝徒弟’楚暄重回封国皇城，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定会再次出手问鼎天下。”
　　抬首望着碧空万里的晴空，萧峰攥紧了手中缰绳，明眸中隐含深深忧虑和怅然倦意。
　　也许不久之后这还算平静两年多的中洲天下，将会陷入更加混乱的争伐战混、群雄割据，而老百姓也再次卷进这无穷无尽的混世血雨腥风中！

　　半个月后，萧峰已然在京都皇城内明英帝的寝殿景福宫和兵部官邸两处，来回穿梭了不知有多少次数；而萧宁瑞和萧宁泽俩兄弟也在回到丰城萧府后，陪着看到孙儿平安归来的萧老夫人萧如烟品过数种名茶。
　　就在萧家父子三人看似平静的生活中，这半个月内整个中洲沃土上，接二连三地发生几件大事，却如暴风雨般骤然敲打着他们三人各自的内心：
　　十三日前，北方华国皇城内突然有人泄露出消息，华国明英帝身中奇毒且将时日无多，华国朝堂内部乱成一团。
　　十一日前，原本为华国攻占的南方襄国，其本土突然暴发多处起义。很多襄国百姓在襄国旧部军队的带领下，打着“复南襄，灭北华”的旗号，开始攻占被华国掌管的官府要塞。仅不到五日光景就从南韶郡一直攻打到了成周县，离原本的襄国王都曲城不到百余里的距离，使得华国朝堂不得不急忙从边境调派风云骑回到襄国重新镇压起义、掌握大局。
　　西方封国楚召王九日前突然下发诏书，以皇后陈氏多年来体弱多病、无心打理后宫为由，免去在位三十余年的陈氏后位，同时将陈氏身后霸占封国朝堂十余年之久的陈氏一族，全部罢黜官职或下狱或赶出王都阜城，并让皇太子楚暄开始处理封国朝堂一切事务；
　　六日前，东方燕国突然向与北方华国边境接壤的风陵渡、铜川、雍州三大要塞增兵七万，引得华国边境守将连夜向华国朝堂飞鸽传书请求增兵防守；

　　最最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则是，百余年来不曾与天下四国同时出现在中洲大地上的北岭魑魅魔族，其魔帝寒凛突然派出十万幽冥军，一夜之间占据了北方华国离鬼域最近的幽州城、尧光郡以及晋江城；

　　至此，北方华国真正陷入建朝数百年来最内忧外患之期。
　　整个华国乃至中洲天下，局势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