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泽天下之盛世烟花》蓝晶燕鱼

72、伤神前途（全章）

　　萧峰面对着满脸得意神色、眸含讥讽的萧宁泽，隐在青衫长袖内的右手握得死紧，咬牙切齿的深呼吸了好几次，方才抑制住自己没有将巴掌直接呼到儿子那张十足欠扁的俊脸上。
　　同样是儿子，为何两个人差距就这么大？
　　一个是表情稍有怒色还不等你言语，就诚惶诚恐地跪地请罚；另一个则是任你如何心平气和说话，都能将自己气得火冒三丈、血吐三升。
　　两个儿子，一个伤神前途、一个心忧命途；无论哪一个都让人悬着心、头痛不已。
　　更偏偏眼前这个儿子越发让自己不得不——
　　萧峰心中暗思无数，眸中神色也是变幻无数。
　　萧宁泽怎知萧峰心中所想，一看自己的话对他并没有意料到的刺激神情，不觉又道：“怎么萧尚书这是不相信我说之言？那我不妨例举几件事来让萧尚书信服可好？原本是华国堂堂大理寺参事，也就是当朝宰相刘成儒的义子阴言植，他全家三十一口都是本少爷借雪千寻之手，不应该现在称叫封国皇太子楚暄之手杀的。”
　　“华国礼部侍郎王文昊和御史台参事刘弘轩，也是因为我与楚暄私下交易中突然在三日内暴病身亡。”
　　“至于太医院的李太医、工部侍郎陈友谅以及内阁侍读学士公孙子骞则是我与楚暄…..”
　　“……”
　　萧峰隐在袖中的右拳已然握得青筋暴起，眸光若寒剑般直刺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的萧宁泽。

　　就在萧峰马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马上就要挥巴掌扇倒这个混帐儿子之际，突然一个语声隐有些惶急之意的清朗之声乍响：“泽儿——住口——跪下！”
　　此清朗之声一出，房内两人皆是神色一滞，只不过萧宁泽却比萧峰多了一个瞬间直挺挺曲膝跪地的动作。
　　萧宁泽隐在指尖的银针早已不见踪影，面对着房门处发声之人规规矩矩跪下，连表情都显了几不可查的惊慌神色。
　　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大哥这个时候会来自己房里，虽然料不准萧疯子何时对自己扇耳光或动手，但粘了毒的银针则是一直没离开自己指尖。
　　本就看萧疯子不顺眼，谁让他自己还找上门来着惹自己。
　　可而今萧峰没有先动手，自己就失了先机。
　　如今自己在萧峰这个父亲面前目无尊长、乱杀华国朝廷命官这大罪，可在大哥眼中算是做实了。
　　自己怎这般命苦，算计萧峰不成反将自己搭了进去？
　　听到大哥的脚步声渐近，萧宁泽也来不及心思再转数念，立即小心翼翼地俯首低语：
　　“大哥莫气，泽儿知错！”
　　没有想像中的被大哥直接一脚踹倒在地，也没有被大哥拉到萧峰面前去请罪请罚。

　　萧宁泽只感觉大哥的素白长靴在自己近前停了须臾，就听到双膝硬生生重重磕到地面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大哥恭谨语声响起：“父亲，一切都是儿子错，请您莫要生泽儿的气。泽儿只是年少气盛，还望父亲体谅他身子刚刚恢复，您若要责罚，儿子愿代替弟弟承责所有。”
　　“刚才泽儿所说谋害我华国当朝命官之事，请父亲大人多番斟酌再行计较。泽儿是性情莽撞、狂放不羁了些，但儿子相信他绝不是随意夺取人性命之徒，望父亲让儿子详细问清楚后，再向您如实禀报。”
　　“请父亲息怒，儿子代弟弟请罚认错。”
　　“嘭嘭嘭——”
　　以头叩首的声音在萧宁泽耳边刚响两声，萧宁泽就眸含怒焰要抬头说话，可自己身形刚要动，就被大哥忽然扬声直接定在原地，僵直身体半点不敢抬头，“萧宁泽，你敢动一下？”
　　萧峰冷眼地看着眼前变故，再望着都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心中是五味杂陈，有一种说不出道不尽的莫名阴郁。
　　“一个心中全无自己，一个身心皆为自己。”
　　萧峰长叹一声，不由自主地对着身前跪着的萧宁瑞左肩膀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冷哼，“罢了罢了，这个小混帐还是交由你惩办，为父真是迟早会被他给气死。”
　　“请父亲息怒，一切都是儿子的错。”萧宁瑞只觉左肩刹时锐痛无比，却不敢乱动一下，跪得越发低微恭谨起来。
　　“你务必向他问清楚他所说的，我朝数位命官身死之事！”
　　“儿子领命。”
　　“你告诉这个小混帐，如今楚暄已是封国皇太子，身份不同往时往日。切不可同他再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往来，若是日后有什么祸事让为父知道，定不饶他。”
　　“儿子谨记，必会仔细叮嘱泽儿。”
　　萧峰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转念又止。只能恼恨地瞪了小儿子数眼，自觉心中纵是怒火如烧，也还是下不去脚，便猛甩袖而去。

　　萧宁泽早听到萧峰踢了大哥一下就想跳起来骂人，可有大哥的命令自己又不敢妄动，不觉在心中恨极萧峰。
　　等萧峰脚步渐远，还不等萧宁泽在内心狂骂萧疯子几句，就感觉自己身子被人猛拉起来，不觉抬首间正对上大哥满是关切、怜惜的眼神。
　　“大哥？”
　　“快起来让大哥看看，你刚才跪下时候那么用力可有磕伤膝盖？”
　　“小弟没事，倒是大哥你——”
　　“大哥自然无事。倒是你没事什么，这不是膝盖都磕红了？你身子骨刚好些，地上阴凉快床上坐着去，大哥给你找些药膏擦一下。”
　　“你啊，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如叶伯父当年所言，随便磕碰一下都是淤青红肿的。”
　　“大哥，你——”
　　萧宁瑞也不待弟弟再说其他，只扶着他坐回床榻边，转身就去几案旁翻找药膏。
　　向来自认头脑清明、玲珑七窍的萧宁泽却瞅着大哥的动作，一时呆懵傻愣。
　　依照以往经历，自己若这般着惹萧峰恼怒气恨，那大哥早上来劈头盖脸气骂自己一番，然后便是家法藤条上身，打得自己连连告饶无数，直保证下次不敢逞一时口舌之快，更对萧峰这位父亲恭敬有加，明日再去萧峰处亲自认错方休才止。
　　而今日此时大哥却是气恨之色全无，不但没骂得自己低头含胸，连向来的跪着回话都变成急里忙慌地为自己找药膏，查看膝间伤势。
　　大哥这难道是——被自己气疯了不成？？？

　　萧宁瑞望着弟弟秀逸非凡的俊脸上呆萌木愣神色，便要帮弟弟脱下长靴、撩起裤角，“还愣着干什么，哥帮你擦膝盖上的淤青。”
　　萧宁泽眼见着大哥动手脱下自己的雪白长靴，神色犹疑地低叫一声，“大哥？”
　　“嗯？”
　　“您——没事吧？”
　　“什么？”萧宁瑞低着头手上动作不停，语声略显提高，“你说什么？”
　　萧宁泽俊脸一白，突然握住大哥的手，整个人就顺势滑下床榻跪倒在地，语声更显惶恐，“大哥，您别吓泽儿。您若生气大可以打骂泽儿，泽儿认打认罚，莫要这般吓我。泽儿知错了，大哥——”

　　萧宁瑞被弟弟诚惶诚恐地忽然举动闹得一愣，微挑墨眉间眸色幽深不明，还未言语就听弟弟又慌道，“大哥，您的记忆才恢复不久，千万不能为泽儿生这么大气，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泽儿以后绝不再冲撞萧峰，不，是绝不敢再对父亲不敬了。大哥若是气泽儿胡乱杀人之事，泽儿也可以不杀人了，呃，是不牵连的无辜之人。”
　　“大哥，您只要不生气了，泽儿认打认罚，怎么都行……只求您别这般吓泽儿……”
　　萧宁泽眼瞅着大哥的神色由惊诧到凝重，只盯着自己半晌无言，便越发语无伦次起来，到最后语声都隐有几丝哭腔。
　　萧宁泽猛然回头四下张望，扫视房内几圈也没发现这房里有什么可以罚人的器具，心慌之余一眼瞥到墙角几案上，花瓶内插着平日里僧人用来清除灰尘的鸡毛掸子。
　　萧宁泽忙膝行几步抽出鸡毛掸子转身就冲了回来，慌慌张张地放在大哥手中，“大哥，您打泽儿罚泽儿，怎么拿惩罚泽儿都好，千万别憋在心里淤结成伤，大哥，泽儿知错了！”
　　望着大哥仍是表情明暗难测地坐在那里不动，自己怎么往大哥手里塞鸡毛掸子，大哥就是不接，萧宁泽惊恐之下就要双手高举鸡毛掸子，叩首告饶。
　　还不等萧宁泽的身子俯低于地，就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拉住胳膊拽起来，耳边也终于响起大哥的清朗语声，“行了，膝上本就有伤，赶紧起来。”
　　“大哥，泽儿知错了。”萧宁泽若木偶般由着大哥将自己拉回床榻前坐下，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萧宁瑞扫了眼明显有些惶恐过度的弟弟，不觉抬指狠敲了下弟弟冰肌若雪的漂亮额尖，无奈摇头低骂一句，“原本打算给你先处理膝上伤势再心平气和与你坐下来好好谈谈，你倒好——又是告饶又是请罚的各种折腾。以往责罚你时也没看过你如此听话认罚，此番倒是这般积极。”
　　萧宁泽听罢，自觉鼻子微酸眼泪差点下来。
　　刚还感觉惊惶无措的心绪，转眼就染上了几分委屈难言，萧宁泽不由低喃自语，“以往里但凡顶撞了萧峰或者做了大哥不任可的坏事，哪次大哥不是先上来就一顿家法狠狠惩治，直打得泽儿痛呼告饶方才说教。泽儿哪知大哥今日是这般想法，只以为大哥是被泽儿气得狠了急火攻心，早知如此，泽儿何苦这般失措惧然。”
　　“大哥记忆刚恢复不久，若是刚才一时气极之下，被泽儿气得再失忆了可如何是好。泽儿可不想大哥再记不起小弟了，那样的日子比生剜了我还让我绝望。”
　　“你就没想过大哥对你的好？”
　　“大哥对泽儿向来都是千倍万般的爱护，可泽儿要是犯了错，大哥就——”
　　“就怎么——，谁让你小子整日里就知道揣测人心，察言观色。慎密心机和城府全用在对付你自家大哥身上，日后你若再犯错我便多些方法整治你，让你像今日真心认罚，诚意认错倒不是一条好计策，吓一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混帐也是好事。”萧宁瑞边给弟弟上伤，边揶揄打趣道。
　　萧宁泽闻言心下大惊，嘴上越发讨饶，不一会儿就又口若悬河起来，认错的话说得言之凿凿、感人肺腑。
　　其实萧宁泽膝盖上红肿淤青本就不重，萧宁瑞只是打心底里怜惜这个宝贝弟弟才如此上心。而今听得他又若往常般口吐莲花似的哄起自己，不由暗叹一声，给弟弟穿好长靴之余，就在他还声声认错之余，借势拉住他胳膊往自己怀里一拽，泽儿那颀长赢瘦的身形就躺倒在自己膝上大半。
　　“啊，大哥？”萧宁泽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俯身卧在大哥腿上，这种姿势很容易让自己身后某处地方一会儿就饱尝皮肉之苦，下意识地要挣扎起身。
　　“啪”的一下钝响声起，萧宁瑞抬手就重重打在弟弟身后，“再敢乱动一下试试。”
　　萧宁泽被这突然一下打得刚要惊呼出声，头顶正响起大哥的冷声，吓得立时噎下痛呼一动不动。
　　萧宁瑞见弟弟被吓得僵直身子、惴惴不安的模样，心中暗笑间说话却是冷寒之意，“成日就知道在我面前卖乖讨欢心，却从来不曾真心实意想认真改过。用以往方法来对付我，是不是对想再次蒙混过关？”
　　“没有，泽儿不敢，泽儿真的知道错了。泽儿，呃——”
　　“收声！”萧宁瑞又抬起巴掌狠打了下，适时阻了弟弟言语，“既然你不愿我心平气和与你详谈，那现在开始就用从前的规矩来处理，先打三十，然后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答对了既往不究，答错了二十下，然后我们再一起算总帐。”
　　紧接着一连串的巴掌，就全都盖在萧宁泽身后那处唯一还算有些肉的浑圆之地。
　　即是责罚，萧宁瑞自然不会像刚才那样怜惜弟弟，下手半点不留余力，每一下都打得萧宁泽身子微颤，努力隐忍。
　　“大哥，我现在愿意心平气和与你坐下来好好谈谈，真的。”纵然萧宁泽此时内心狂然呐喊无数次，却只能抿唇忍着一下下锐痛，紧紧抓着大哥素袍下的衣角，暗自忍痛。
　　这三十下，才只是个刚刚开始啊。。。。
　　为什么我刚刚不选择与大哥坐下来好好谈。。。。
　　大哥的巴掌，真的......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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