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之殁》大梦先觉

5、落叶

　　嘈杂声隐没在虚无的空间里。许久，她从黑暗中醒过来。
　　睁开眼，一片枯叶掠过睫前。
　　她动了动手指，所触之处也是落叶。
　　缓缓撑起身，衣上的水迹已干，除了一些灰尘，竟没有什么破损。是因为自己恰好站到了龙卷的中央吗？
　　这又是哪里？
　　目之所及，尽是落叶，深深浅浅的黄交织着，脚踏上去，碎声细微。无边的叶延向天际，在偶过的风中轻轻荡漾，如一片宁静的海。
　　静谧淡化了这个世界的陌生。想起那些不眠的夜，她也是这样独行，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如今漫天的星换成了遍地的叶，梦又在何方？
　　叶天相接处，树影绰绰，透射的光朦胧了枝叶。她踏着叶，迎着光，走向那些树影。前方隐隐有琴声传来，在广袤的空中张开细密的网，看不见的丝线穿透肌肤，伸入骨节，她下意识握了握，沉淀的思绪又慢慢泛上来，沿着这些线，她是否还能走向那场大火，那个人？

　　粗细不均的树干随着脚步缓缓掠过眼前，在不断变换的间隙中，那月色的长衣，飘逸的长发，修长的手指，一一幕入眼帘。当一切拼接完整时，她便无法再迈开一步，只觉千万根线紧紧缚住了心，勒得她无法呼吸。
　　他坐在斑斓的落叶中，微屈膝，手指沿着弦承转起落。暗红的长发倾泻下来，在衣上蜿蜒流淌。低垂的睫下，她看不清他的眼，只有那眉间的火纹，在发丝的影中若明若暗地映着光。
　　她有些慌乱，退了几步又停住。若是怕他发觉，退多远也是没用的吧？
　　琴声未起波澜。她听了片刻，终是靠着树坐了下来。
　　叶纹繁复的草在前方的树干边轻轻摇晃。她小心地挪到那草后，让它一摇一晃地掩着视野。
　　枝叶沙沙在头顶起伏，偶有碎叶飘落，纷扬闪烁。天空泛着淡淡的紫色，落叶画着写意的纹掠过他的衣袂，在琴声中扬起来，沿天际旋转上升，飞进飘忽不定的云丝。
　　她抱膝聆听那琴声。空灵的声线随风摇荡，泛起极轻极远的回音。朦胧的光勾勒着他的侧影，线条明净而优雅。那深澈的音符里写了什么，她读不出来，似是一段远去的梦，一场消融的雪，一个无解的问，盖了草，蒙着尘，深嵌在时光的裂隙中。
　　她觉得苦恼，却始终思而不得。落叶一片一片缀在肩上，和着脑中纠缠的思绪，一点一点耗着她的力气。

　　再睁开眼时，已是清晨。
　　她竟然……睡着了？
　　倏地起身，抖落了满身落叶，她急急向前走去，也只看到满地落叶。
　　心蓦然沉下去，她不甘地继续前行，幕入眼帘的除了落叶，便是树影。
　　他就这样再次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无迹可寻。
　　不知不觉，她已走到了草地的边缘。回望身后落叶的海，她竟产生再走一遍的冲动。
　　也许不是这个方向？也许该换一条路？……
　　正在愣神间，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来。
　　“人类吗？最近误入魔界的人还不少。”
　　“没有被空间法术撕碎，你运气不错。”
　　见她不说话，他们当是吓懵了，便指了指前方的路。
　　“最近的市镇离这里有两个时辰。你可以去找镇上的法师，他们能送你回去。”
　　她抬了抬脚，却发现步伐沉重，毫无力气。
　　于是跟着来人向车走去。这时才看清同她讲话的是两个士兵，除了皮肤稍黑和身上一些奇异的印，倒与人界的士兵没太大不同。
　　车上还有一对夫妇，似乎是在边境走失的商人。他们一边夸着帮助他们的士兵，一边向她问长问短，洋溢着商人特有的健谈和热情。
　　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视线却投向了车外。那片随风轻荡的落叶之海，渐渐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