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之殁》大梦先觉

4、尘世

　　在天朗气清的蜀山待久了，她已不适应世道上污浊的灰尘，好在路过的人瞥见她的脸后都避之不及，不单省去张口说话的麻烦，她也不需因顾忌盘问而刻意绕行。
　　“空有这张脸，你只会为美貌吃苦不尽。”这是那利欲熏心的父亲留在她心中唯一清晰的话。又或是她始终一意孤行，只恨他卖女求荣，却没听出话中的苦心？
　　天色渐暗，她走进一个市镇。正在寻找栖身之处，街上突然响起惊心动魄的马蹄声，持刀握戟的官兵冲进民舍，将一名名少女往外拖，霎时人声鼎沸。
　　她已避之不及。冲过来的官兵本没有正眼看她，但似乎实在凑不齐人数，骑在马上的官将鞭子一挥，士兵便抓住她推搡上车。
　　她不敢反抗。她认出那些飞扬跋扈的官兵中，有朝廷的军队。
　　挤在哭叫的少女中间，她寻思着脱身的方法。少女的亲人们追着车跑，不断有手伸进车上的木栅，撕心裂肺地喊着，让她无法静心思考。
　　在黑暗中颠簸许久后，她们被推搡着下车。幕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地，和火把簇拥的圆形祭台。祭台的边缘立着一个个木制的十字架，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垂首低头，沿着祭台围成一圈，宛如鬼影。
　　士兵将少女们押上木架，捆好后，刀铮地一声割开了手腕，鲜血汩汩流出。少女们惨叫着挣扎，越挣扎血越是流得快，不一会儿便没了生气。
　　暗道引着血流向祭台中央，不知加入了什么物质，血渐渐发出金色的荧光，在祭台上勾勒出复杂的纹路。一个诸侯模样的人走上祭台，向夜空伸出他干枯的手。
　　“黑暗的统治者啊，伟大的夜之君主！请你享用鲜血，借灭世之魔力，屠尽吾敌，赐吾永生，千秋万代！”
　　她早有所闻，在求仙问道的掩饰下，贵族们对黑暗之力的崇拜。那些自权斗、空虚、奢靡滋生的黑暗之心，广泛而深刻。越是接触那些权贵，她越是觉得，这个世界的本源是暗。
　　上古琼华派覆灭后，这种崇拜延至民间。人们无法理解那些屠戮信徒的仙神，信仰的天平开始倾斜。当光明无法解释所有时，人心便诉求于暗。
　　士兵将她押向最后一个木架。她找准空隙，猛地踢翻了路过的火盆。
　　火盆如愿倒向祭台中央，暗道中的鲜血顿时燃烧起来，火焰沿着复杂诡异的纹路迅速蔓延整个祭台。
　　她赌赢了，那血中果然有硫磺。
　　士兵们拔剑向她冲来，她本也有夺剑的机会，却不敢冒手抖的风险。
　　再次撞翻已看准的另一个水盆，淋湿全身后，她抬袖捂住脸，冲进大火。
　　士兵们不敢跟随她疯狂的举动，忙乱一阵后，开始四处寻水灭火。泼进火中的水迅速化成氤氲的汽，火焰却在水汽中窜得更高，祭台上霎时亮如白昼。木架顶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面面铜镜突然发出耀眼的光，光柱如闪电撕破空气，汇向祭台中央。夜空渐渐扭曲起来，旋转形成巨大的黑色龙卷，撕碎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