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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劝学 ...

  •   徐湛愣了片刻,忙是往郭莘的卧房跑去。

      谢天谢地今日暴雨,郭莘没有出去浪荡,不明所以便被他拉去客房,三篇程文塞进他的怀里:“快,念一遍给我听!”

      郭莘见他如此着急,只愣了片刻,忙是捋平了纸张大声读了起来。

      徐湛一面更换衣裳,一面听郭莘没有断句的:“今者辙环之际有微擅焉乃日周旋而忽之然人学之谓何……”,硬往脑子里灌。

      换完了衣裳,又夺过程文来哗啦啦的翻着,一目十行的过了一遍。

      约不到一刻钟。郭顺敲门来催时,徐湛才恋恋不舍的搁下书,目光还要挣扎着扫去最后一眼。

      竟是姚班头跟着郭顺过来“拿他”,徐湛啼笑皆非,只好跟着姚班头往签押房去。

      姚班头人高马大,倾斜着伞,还是将徐湛淋湿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又弯了弯身子。

      “姚大哥,府城这两日如何?”徐湛问。

      姚班头摇头道:“不太好,抚阳县的灾民大批大批涌到府城,钱通判和黄先生开仓施粥,眼见粮仓都要空了,日日跟百姓唱空城计呢。”

      他在来的路上看到灾民遍地,衙门四处搭粥棚施粥,官仓里该是有充足的存粮来应对灾年,即便没有,朝廷也会拨赈灾粮钱,仅仅几天时间,怎么会……徐湛倒吸口气:“粮仓空了?常平仓?”

      “小的也不好多说,您还是去问黄先生吧。”班头挠挠头,婉言道:“再多句嘴,大人看着有些烦躁,您可多加点小心。”

      “我知道了。”徐湛从善如流。

      签押房中,郭淼正在黄先生的陪伴下奋笔疾书,一项项处理积压下来的各项事物。

      徐湛忙上前,恭敬的拱手施礼:“先生。”

      “嗯。”郭淼换了一份公文,又恢复了向来镇定从容的模样:“背书吧。”

      徐湛片刻不敢迟疑,将刚刚看过的程文朗声背来,咬字清晰,声音流畅。

      郭淼脸色稍霁,批阅公文的速度都放缓了些,幕僚黄先生捻须夸赞道:“三日过去竟一字不错,足见下了功夫。”

      “他可半点不经夸。”郭淼头也不抬,淡淡道。

      徐湛垂头看着脚尖,心有些虚了。

      第一篇是早先背熟了的,第二三篇却只在眼前过了几遍,现在硬是一点点回忆起来的,背的有多吃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大雨抽打在窗框上,打的窗户哐哐的响,倏尔一声闷响,窗户被吹开,风雨灌进来,呜呜作响。徐湛心里一惊,郭淼也一愣神,忙顶着风雨去将窗户关上销好。

      经这么打断,徐湛脑子倏然被抽空:“则尝试拟而求之……”

      眼看郭淼沉下来的脸色,徐湛大脑飞转,忙接到:“今者辙环之际有微擅焉,乃日周旋而忽之,然人学之谓何,而此意竟寂寂人间,亦用自叹矣……”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郭淼对黄先生说着,从案头拿起一方镇纸。镇纸是一对儿的,檀木质地,雕刻精致,一边是青松,一边是仙鹤,拼起来看则是松鹤延年的寓意。

      徐湛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来。

      黄先生摇头叹气,退出签押房,关紧了房门。

      镇尺厚重,携着风抽下来,徐湛忍不住闷哼一声。

      门外的风雨声,夹杂着清脆的板子声,在屋子上空盘旋着,徐湛两只手疼的打颤,又不敢擅自撤开,只能生生受着。

      这样打了几下,郭淼捏起他的双手看了看,手心处肿了一大片。

      “则尝试拟而求之,后面是什么?”郭淼声色俱厉的质问道:“想不起来就隔一段糊弄我?你自己想想通是不通。”

      徐湛哑口无言,低头躲闪开郭淼的目光。

      “啪!”又是一记重责,郭淼斥道:“当我说话是耳旁风?学业上也敢拖沓懈怠,谁借你的胆子!”

      “先生……”徐湛胆怯了,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在做学问上,郭淼实在称得上“严师”,像这样功课上的怠慢,绝对是越他雷池的行为,徐湛暗暗自责,这次真的是懈怠了。

      “还有两个月就是秋闱了,生员们都在府学用功,你倒好!不让你查手府衙的事,不让你上堤,哪里肯听半句?”郭淼痛心疾首的骂他,指了指墙上高悬的四字匾额:“这是什么字?”

      “天道酬勤。”徐湛说。

      “天道酬勤!”郭淼斥责道:“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先生……”徐湛嗫嚅的叫。

      “你比常人多了几分聪明,这是上天赐予的恩泽,如不能把握天赋,玩忽懈怠,最后只能泯然众人!”郭淼骂的起劲,没空听他说话。

      “先生……”徐湛又喊。

      郭淼这才明白他是有话说,没好气的命令他:“说!”

      徐湛犹豫着开口:“今年秋闱,学生不想下场。”

      郭淼愣了片刻,直接被气笑了,连道三个好字,又捡起桌上的镇尺。

      徐湛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将藏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咬着牙,目光更加坚定。

      郭淼捏紧他的手指,手里的镇尺狠狠甩上去,徐湛疼的一哆嗦。

      突然,敲门声盖过风雨声,盖过板子声,咚咚的响,像是有天大的急事。平常时候,府衙内院是内眷居住的地方,外人是不得入内的。

      “大人!”门外马推官重重的擂着门:“大人,钦差到了,在前厅等候!”

      徐湛倒吸口气,钦差?

      水旱灾时,朝廷派遣宣抚使下地方勘察赈灾,俗称钦差,代天巡狩,郭淼应该开仪门铺红毯,摆香案迎接,设宴接风,怎可这样怠慢。

      再看看郭淼,没听见一样的,依然盯着徐湛,同他计较秋闱的问题。

      “先生快去吧,怠慢了钦差大人,就是藐视皇恩。”徐湛急出了一身冷汗。

      郭淼轻哼一声,扬起镇尺还要打。

      徐湛趁他不备将手抽了回来,听着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撩了衣襟跪在地上。

      郭淼本还为他的躲闪生气,这一来倒是一惊,庠生见官不跪,他们又无师徒之名,照理说徐湛是不该跪他的。

      “先生,多事之秋,学生不该给您多添烦恼,可先生有先生的前途,求您以公务为重,别再为学生操心了。”

      “你起来。”郭淼吩咐道。

      徐湛摇头不肯,抓着衣襟的手发烫生疼。郭淼拿他没办法,叹口气扔了镇尺,示意他跟着来。

      衙役在外面急的团团打转,见郭淼出来,看到救星般扑上来拱手:“大人!”

      “钦差大人在何处?”郭淼平静的问,他早已接到消息,没料到这么快而已。

      “看您久不出来,小的们怕怠慢了他,说大人外出了,钦差大人等不及,说先去堤上看看。”

      徐湛有些迷茫,印象中的钦差大臣,向来是要锣鼓相迎,净水泼街,排场大的很,官威也大的很。不知这位是什么人物,不声不响的来了,连地方官都不见,又兀自去了江堤上。

      “可有人领路?”郭淼问。

      衙役摇着头:“说是熟的很,不需领路。”

      “熟得很?”郭淼一怔,突然恍悟,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礼部右侍郎林知望,正是祖籍吴新县的林涉远,韫州是他老人家的故乡。

      不敢怠慢了林部堂,郭淼点上一应从属折返回抚阳。

      徐湛与他同驾而行,上了马车,暗自揉了揉肿痛的手心,想起刚刚的情形不禁有些汗颜。

      郭淼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突然开口吩咐道:“背《大学》,给我想想什么才是读书人所为。”

      徐湛张了张嘴,还是从命背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心思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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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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