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一片云》月染衫

17、军旗猎猎贺兰山

　　十月初十，十万铁骑向贺兰山进发，此次出征，唯一的不同是，军中多了女扮男装的沈君仪。打仗时，本不能有女眷随行，但既然随军的是将军夫人，自然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更何况这个将军夫人还是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一路军旗猎猎，马踏尘埃，半个多月后，兵临贺兰山。
　　贺兰山蒙语释意为“野骏马”，连绵三百多里，整个山脉就像一把新月状的弯刀，硬生生地将银川平原的郁郁葱葱和阿拉善大沙漠的荡荡黄沙切割开来。千百年来，日月交替，大地运行，世态变迁，贺兰山经历过远古战场的角笳声、嘶杀声和震颤心灵的悲壮，然而，贺兰山是包容而坚强的，就连阿拉善暴戾的风沙在他的面前都无计可施，渺小的人们一次次地想征服这座巍峨的山脉，最终也只能拜服于他的脚下。
　　曾经鼎盛一时的西夏王朝，如今就蜗居在贺兰山的东北部和银川平原北部的一小块区域内，在蒙古和□□的夹缝中求得生存。
　　仍沉醉在祖先辉煌中的西夏王朝现任君主，野心勃勃的嵬名浩宇不满足于没落的现状，而妄图夺回整个银川平原，这才派自己的儿子嵬名羽之率领八万军队来犯□□边境。如今，西夏的军队就屯兵在贺兰山东北。
　　沈君仪是怀着一种敬畏的心情来到贺兰山的，此时天近傍晚，远远地，就见群峰拔起，夕阳的余辉中，贺兰山有一种我自岿然不动的从容与大气，仿佛这十万的飞云骑在他的面前，就真如飘过山顶的一片云，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军队在山下扎营。
　　沈君仪倚在军营周围的木栅栏上远望在黑夜中曲线起伏的山脉，仿佛可以望见在大山深处的古洞奇石、峭壁神泉，萌发了悠悠向往之情。
　　“在想什么？”施易云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沈君仪靠在他的胸膛叹道：“我在想，西北的山林果然不同于江南的钟灵毓秀，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苍凉雄浑，真想深入其中领略他的风情。”
　　施易云知道她的性格一向不是说说而已，既然开口提起，就一定要亲身践行的，环紧了在她腰上的手臂，威胁地将唇贴近了她的耳朵：“不许自己擅自行动。如果你想进山，等一切安顿好，我陪你一道。”
　　他如此了解自己，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放心，我只是说说而已。”她侧头看向他的眼睛。
　　“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他毫不留情指出她的算计。
　　这个他都注意到了？嗯，这个弱点一定要改掉！她移开目光，转过身子，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掩住了眸中的一抹狡黠：“我答应你，我不会让自己陷在危险中的。”可是，谁说进山就一定危险呢？
　　施易云并没有因为她的保证而安心，谁叫这个小女人的不良记录太多，诚信度实在是太低呢？只有抓紧把军中事务安排妥当，带她进山走一趟。他开始头疼自己为什么要带个经常惹麻烦的人来，只是，把她放在京城，他更不放心，隔着这么远，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是鞭长莫及啊！至少现在可以将她搁在身边就近看管。
　　在施易云唉叹的同时，在西夏军队的大营中，也有一个人在遥望着贺兰山幽叹。此人面如冠玉，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眸光淡定却贵气天成，薄唇紧抿，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事。他穿皂地圆领窄袖团龙纹袍，腰束白革带，脚登白毡靴，一副西夏王族打扮。此人正是嵬名浩宇的二儿子，当今西夏国的睿王——嵬名羽之。
　　据说，这个嵬名羽之的生母乃汉族女子，相貌极美，当年随父亲到西夏经商，与嵬名浩宇偶遇，嵬名浩宇对她一见倾心，于是，不顾众人反对，不管这名女子的不甘，强纳她为妃，传言这名女子在□□有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但迫于权势，不得不嫁给了嵬名浩宇。可无论嵬名浩宇对她多么宠爱，都无法化解她心中的愁与怨，美丽的容颜一天天枯萎，终于，在生下嵬名羽之的之后，她也因身体虚弱而香魂一缕随风去了。
　　嵬名羽之自小聪颖好学，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嵬名浩宇对这个儿子是疼到了骨子里，十八岁那年就封他为睿王，若不是因为他有一半汉族人的血统，又不是长子，恐怕连皇位都要传给他了。
　　此刻的嵬名羽之，望着连绵不绝的贺兰山，感慨良多。想当年，先祖雄踞贺兰，称霸西北，何等威风，可不过一百多年的时间，国力竟然倾颓至此，这巍巍贺兰山已成为西夏人一段遥远的回忆了。今次父皇派自己出征，是希望自己能收复失地，重振西夏雄威。他本极力反对，毕竟，以西夏现在的国力，妄图染指贺兰山，实在不很现实，而且，任何战争，到最后苦的都是百姓。但是，父皇执意如此，在加上大哥嵬名元亮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只得接下了这个任务。
　　对于这次出征，他本就提不起什么兴致，而且如今驻扎在这区区八万军队，即使占领了贺兰山，到底能不能守得住还是个问题。因此，到贺兰山已经月余，除了偶尔派些哨兵去探探消息，他一直按兵不动。父皇派人来催过一次，但唯今之计，他也只能用“拖”字诀，躲过一时算一时。
　　真正来到贺兰山，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地方。闲来无事，就一人入山，寻古探幽，还结识了一位长年隐居在山中的老者，自称孑然翁，两人一见如故，结为知己。这算是他这一段时间里的唯一收获了。想起前阵子进山时候留下的那局棋，这几日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过些天定要抽个时间去和孑然翁弈完那一局。
　　翌日，飞云骑的大营中，附近边城守军将领佟海杰前来禀告最近一段时间的军情，据他称，西夏军队自驻扎以来一直没有动静，每日只是照常操练休息，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待送走佟海杰，施易云陷入深深的思索。西夏军队一直按兵不动，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嵬名羽之，这是个值得玩味的人物。传说他在极受嵬名浩宇的宠爱，但是却与太子嵬名元亮不和，难道，这和他此次出征有一定的关系？
　　“在想什么？”看施易云低头沉思，沈君仪好奇地问。
　　他用手摩挲着下巴道：“我在想嵬名羽之。据我以往的了解，他是个很有谋略的人，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使他按兵不动，白白失去了作战的先机。”
　　“他母亲好象是汉人吧？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你怎么知道他有汉人血统的？”
　　“以前听我爹讲的，他喜欢到处游历，曾到过西夏国。”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没有告诉施易云她爹还给嵬名羽之的母亲瞧过病。只是斟了杯茶递给他。
　　“你爹知道的还真不少。”施易云伸手接过茶水：“他虽然有汉人的血统，但是自小长在西夏，这不构成他不出兵的原因。”
　　“据说他性情淡泊，也许他只是单纯得不愿意打仗？”
　　“也许吧。真是这样，我们倒是可以想些方法，从他身上下手，或许可以避免这一场战争。飞云骑虽然不惧怕打仗，但是也希望可以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争斗。”施易云望向帐外隐隐贺兰山，凝神不语。